正名坊开坛半月,已有八百余件冤案登记在册。
三成涉及世家大族隐匿人口、强占田产。
这些名字曾被抹去,籍册上只剩一个“某”字,或干脆空白如雪。
如今,它们一个个浮出尘埃,落在朱砂印下的纸页间,有了来处,也有了去向。
苏锦黎坐在药王庙偏厅的案前,指尖抚过一册新编的《申冤录》。
油墨未干,纸页微潮,却沉得像一块铁。
她命人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十桩案子整理成话本,交到街头说书人手中,分文不取,只一句:“让百姓听见自己的声音。”
第三日,《铁镯记》第三回传遍坊市。
说的是安国公府一名粗使婆子,因主母失窃被诬偷盗,杖责三十逐出府门,连姓氏都被从奴籍勾销。
她蜷缩城南破庙三年,靠捡炭渣度日,直到正名坊立牌那天,听见书吏念出她的名字——王阿桂,顺天府昌平人,生于嘉和八年,服役十九载。
那晚她在茶肆听到这一段,当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次日清晨,她带着锣鼓,召集十余名同样被逐的旧仆,直奔安国公府大门前。
铜锣一响,惊飞檐下寒鸦。
“我们不是贼!”王阿桂嘶声高喊,“我们有名字!王阿桂、李大柱、赵婆子……我们都活着!你们凭什么把我们从世上擦掉!”
围观者越来越多。
有人认出她脸上的伤疤,低声议论当年那场冤案;有人想起自家亲戚也曾莫名消失在大户人家后院;更有年轻人攥紧拳头,怒吼:“我们也想把自己的名字写进去!”
呼声如潮水般涌起。
五日后,京畿震动。
五城兵马司迫于民情汹涌,不得不宣布开放“民告官”直递通道——凡百姓控诉官员或权贵者,可绕过地方衙门,直接呈文至京兆尹堂前立案。
消息传来时,萧澈正在政事堂批阅边关军报。
他抬起眼,指尖轻轻敲了敲桌角,嘴角微扬:“民心可用,不在庙堂之高,而在街巷之间。”
他随即签署《官员公示令》,勒令四品以上官员每月上报家产明细、婚丧开支及门生故吏名单,由大理寺核查备案。
若有隐瞒,即以欺君论处。
朝野哗然。
孙德海连夜召集心腹,在府中密议三更。
两日后,两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七皇子“僭越祖制、动摇纲常”,言辞激烈,直指其“以民乱政,图谋不轨”。
奏折递进南苑,元惠帝未置一词。
但当晚,裴文昭便出现在大理寺刑房,手中捧着一本泛黄账册。
“盐引走私,十年往来,每一笔都记在‘寒髓散’的药箱夹层里。”他将账册拍在桌上,目光冷峻,“这两位大人每年收受淮南盐商贿赂三千两,用的是哪家银号?哪位师爷经手?要不要我当庭念一遍?”
二人脸色煞白。
原来早在数月前,平讼社便借查缉违禁药材之名,突袭城西药库,缴获《寒髓散流向图》。
图中不仅标注药物去向,更以暗码记录行贿名录。
裴文昭亲自带队顺藤摸瓜,三个月内梳理出完整证据链。
皇帝仍未开口。
可孙德海却在次日凌晨接到南苑传来的口谕:“既然是查欺君案,那就查到底。”
短短八字,重若千钧。
两名御史当夜称病闭门,弹劾之事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崔明远奉旨修订《乾元历》,却在新增章节《钟律考》中写下惊人之语:“哀极钟十三响,非天示灾异,实乃民心震荡之验。”
他引述苏锦黎曾在礼台所言——“当日万民悲愤,天地共愤”,并论证:所谓天象感应,并非星宿预兆,而是集体情绪投射于自然现象之中。
钟声之所以变调,是因为敲钟之人亦是百姓子弟,心随世情而动。
此论一出,朝中术士哗然。
钦天监老监正怒斥其“离经叛道”,可民间反响热烈。
街头巷尾皆传:“原来钟声不是神说的,是我们自己喊出来的!”
那一夜,崔明远回到家中,取出珍藏多年的紫微盘——那是他年轻时为太子推命所用,金丝缠边,玉针指位,耗费三年心血绘就。
他默默点燃烛火,将它投入炉中。
火焰吞没盘面时,儿子怯生生问:“爹,以后还教我算命吗?”
他摇头,只说一句:“以后教你观测星辰,而不是猜测命运。”
风起于青萍之末。
药王庙外,槐树影下,赵九龄站在暗处,目光扫过进出的人群。
这些日子,求医问药的百姓多了起来,香客也比往常密集。
但他注意到几个细节:有人衣衫虽旧,靴底却无泥痕;有人手持药方,字迹工整却不知药材用途;还有一名老妇,连续三日来挂号登记,问的却是正名坊夜间守卫轮值时间。
他不动声色。
傍晚时分,他悄然传令几名亲信暗卫,只交代了一句:“留意那些不为申冤而来的人。”
夜深人静,他独自登上庙后小楼,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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