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一战后的第三日,京城九门钟楼归于沉寂。
风雪停了,天光微亮,灰白的云层低垂在城头,仿佛尚未从那夜的震动中回过神来。
百姓们窃窃私语,说昨夜听见钟声变了调,不再是哀极钟惯常的十三声慢鸣,而是七声短促清越的响动,像裂帛穿空,又似利刃斩雾。
有人说是天意示警,也有人说,是旧命已断,新序将启。
苏锦黎没有回王府。
她披着素色斗篷,踏着残雪走向城东药王庙。
玄铁镯贴在腕上,冷得发烫,像是嵌进了血肉里。
绿芜跟在身后,捧着一方檀木匣,里面是《正名坊章程》与首册登记簿。
平讼社的学子早已列队等候,京兆尹亲自带差役布设案台、张榜公示。
香炉升起一缕青烟,写着“正名坊”三字的匾额高悬庙前,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她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人群。
有衣衫褴褛的老仆拄着拐杖,怀里紧搂着泛黄的契书残片;有年轻婢女眼含泪水,攥着主母撕碎的卖身文;还有流落街头的寡妇,抱着孩子,只求能记下亡夫真名,让坟前碑石不再空白。
他们不是贵族,不是官宦,甚至连户籍都曾被抹去,可此刻,他们都来了——为一个名字而来。
苏锦黎缓缓抬起手腕,将玄铁镯重重按在首册封皮上。
“滋”的一声轻响,皮革焦黑,留下一道月牙形烙印。
“从今起,凡来此申冤者,名字必入档,生死必留痕。”她的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你们的名字,不再是谁笔下的墨点,也不是谁口中的一句‘那个丫头’‘那个老东西’。它是你活过的证据,谁也不能再替你勾销。”
人群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声与呐喊。
一名老仆颤巍巍上前,双手递上半张被撕毁的卖身契底联,边角还沾着泥污。
他嘴唇哆嗦:“小人……小人叫陈六,绍兴三年生,卖身为奴四十二载……主家说我死了,把我名字从籍册划了……可我还活着啊!”
苏锦黎亲手接过那纸片,递给书吏:“补全姓名、籍贯、服役年限,加盖‘正名坊’朱印。”
书吏提笔疾书,朱砂落下时,老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当晚,茶肆说书人便编了新段子,《铁镯记》一夜传遍街巷:讲的是七王妃以铁镯为印,替万民正名,一句“名字烧不掉,那就刻进地基里”说得满堂击掌落泪。
与此同时,皇宫南苑偏殿内,元惠帝称病避居已有五日。
萧澈立于政事堂中央,一身墨蓝蟒袍,面色苍白却眼神锐利。
他手中拿着六部联署的《宗室监管新规》,最后一道奏议刚刚呈上。
孙德海站在阶下,额头冒汗,试图联合两位大学士联名驳回。
可话未出口,刑部尚书李崇义便起身参奏:“孙公公,令侄孙文远三年前冒籍科举,顶替寒门学子名额,此事可有?”
满殿哗然。
孙德海脸色骤变:“血口喷人!”
李崇义冷笑,取出一份《民声录》抄本:“这里面,有当年落榜学子亲笔控诉,连考场座次、答卷字号皆一一记录。更巧的是,那位考生如今已在平讼社任职,愿当庭对质。”
萧澈端坐不动,只淡淡道:“若连名字都可伪造,何谈国本?”
一句话,如刀劈开迷雾。
新规最终以压倒性票数通过。
自此,皇嗣身份争议不得由内廷独断,必须经大理寺、钦天监、太常寺三方会审。
这是百年来首次将宗室血脉之权拉入法理框架。
东宫残党首次在朝堂明面上失势,几日后,两名骨干称病告退,隐匿不出。
而此时,赵九龄正策马驰出皇陵禁地。
他在一处废弃守陵官宅的夹墙中发现半幅《血脉图谱》残卷,绢面泛黄,绘着历代“轮回使者”与护碑人之间的血缘脉络。
那些蜿蜒如蛇的纹路,标记着胎记、命格与献祭序列。
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个符号上——蛇形盘绕,尾尖勾旋,竟与他右肩胎记完全一致。
更让他心口发紧的是,图谱边缘一行小字标注:“媒介初现,魂承双生,其纹自画于无知之时。”
他猛地想起地宫那一夜,苏锦黎曾提起,她前世高考紧张时,总在草稿纸上无意识涂鸦一条小蛇。
一样的形状。
一样的位置。
仿佛命运早就在纸上写好了名字,等他们自己走回来认领。
赵九龄沉默良久,最终将残卷投入火盆,看着火焰吞噬最后一角绢布。
他没上报,也没告诉任何人。
此后每夜巡防地宫,他不再佩剑,只在腰间挂那枚熔铸而成的铁牌。
“此名不售,此身不祭”,八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誓言,也像一场对抗。
药王庙外,柳婉娘仍坐在石阶上。
七日未动,七日未语。
她盲眼朝天,面容平静,仿佛与天地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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