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她说,“该让所有人听见,什么才是真正的声音。”
风又起,檐下琉璃泡轻颤,铃音穿过雨幕,微弱却清晰。
冬至将至,京城内外渐染肃穆。
宫中尚仪局连发三道文书催促礼器筹备,主事者谢云澜却始终未入礼部正堂取图。
她只在当日下午遣人送去拜帖,翌日清晨亲赴礼部衙门,立于丹墀之下,一身素青官袍不染尘灰。
礼部尚书崔明德端坐堂上,翻着卷宗头也不抬:“谢大人,祭器图谱乃祖制重物,非礼不可轻传。如今音律改制,鼓点乱序,若依你那套‘民声为本’的章程来铸钟调磬,岂非动摇国本?”
谢云澜并不动怒,只轻轻合上手中簿册,声音平缓如溪流过石:“尚书大人说得是。既如此,我便不取图了。”
众人一怔。
她转身离去,步履从容,仿佛真被拒之门外。
可不过半日,京畿各坊巷口已贴出告示:“百姓祭乐汇演——共奏信火鼓点,广集四方乡音。”
地点设在京郊义塾旧场,原是一处废弃学塾,经几日修整,搭起简木高台。
消息传开,四里八乡的民间乐人纷纷响应。
有人携百年老鼓而来,鼓面裂痕斑驳,据说是先祖参与边关烽火传递时所用;有陕北老汉敲打铜盆,节奏粗粝如风沙扑面;还有江南女子以竹筷击碗,清越之声宛若雨落青瓦。
最令人动容者,是一名盲女。
她由村中孩童引路而来,身披旧褐衣,手持一根磨得发亮的竹杖。
轮到她时,全场寂静。
她将竹杖往地上一顿,随即以腕力带动节拍,一下、两下……起初缓慢,继而急促,竟与史书记载中“信火三传,急鼓十二响”的古制惊人吻合,却又多了一种撕心裂肺的悲怆。
“那是当年逃难的人踩着冰河跑出来的脚步。”盲女低声道,“我娘说,每一声鼓,都是活下来的人在喊:我还活着。”
台下无数人垂首默然。
当晚,宫中传出消息:太后亲览演出名录,听闻盲女奏乐后落泪,遂提笔朱批——“可依民声定节律”,并赐谢云澜一面玉圭,上刻“天籁执圭”四字,命其“代民立声,正祀典之本”。
礼部次日清晨紧急召见谢云澜,欲再议规矩。
可当他们打开祭器图谱准备训诫时,却发现工匠房早已按民间汇演整理出新版鼓谱,纸页整齐叠放案头,连祭祀司乐都在私下习练多日,曲调已熟极而流。
崔明德气得摔了茶盏,却无可奈何。
而在王府灯下,苏锦黎正逐页翻阅来自各地的“陶铃记事”副本。
这些由乡野学子自发抄录的口述史料,如同细密根系,正悄然穿透百年尘土。
忽有一封岭南密函递至,拆开一看,竟是数名年轻士子联名呈报:他们在村中设“拾遗亭”,收集残碑断简,竟复原出一段先帝晚年训政语录——
“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亦非一姓可私有。若民声断绝,则庙堂如聋;若史笔偏废,则千秋蒙尘。”
这八字,与宫中《实录》所载“承天景命,永固皇基”截然不同。
苏锦黎指尖停在纸上,良久未动。
窗外风起,檐下琉璃泡轻晃,铃音微颤。
她提笔批注,仅四字:“记之,不必辩。”
三日后早朝,赵砚之联合六位老臣跪奏,请禁“妄议先帝”之举,言辞激烈。
殿前气氛凝重如铁。
萧澈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若民心所记皆为妄言,则朕所行新政,亦不过一厢情愿。”
他挥手,命裴文昭当庭宣读那段语录。
满殿寂然,唯有风穿飞檐,带起一角铃声,轻轻荡开。
而在城南某条幽静巷中,陆明远正伏案疾书,墨迹未干的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国典神圣,岂容儿戏涂鸦入史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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