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第七日,皇帝病重的消息终于从宫中传出。
太医院每日三报脉案,皆言“沉疴难起,元神将离”,可就在当夜,一道密旨自内廷悄然下发——先帝密诏重现,内容仅八字:“灯变系谣,诸子禁议。”
诏书由东厂掌印太监亲捧,连夜送至内阁。
次日早朝,礼部尚书颤声宣读,满殿文武鸦雀无声。
有人低头默算,先帝驾崩已逾十载,此时忽现遗诏,纸墨却崭新如昨;更蹊跷的是,那枚本该钤于诏首的“奉天承运”宝印,竟偏了半寸,斜压在年号之上,像是仓促盖下,又似故意为之。
苏锦黎坐在七王府花厅里听柳知秋回禀时,正用银匙搅动一碗冰镇莲子羹。
“贡云纹笺。”柳知秋低声,“三年前方恢复造纸,前朝绝无此物。”
她笑了笑,将银匙轻轻搁在瓷碟上,发出清脆一响。
“他们总以为,烧了档案库,再造一份假诏书,就能把火扑灭。”她抬眼望向窗外,“可火从来不在纸上,在人心记着的节奏里。”
她没有立刻揭穿。
反而修书一封,邀太学祭酒裴文昭共办“真诏辨”讲学。
公告一出,轰动京城。
士子云集,百姓围观,连茶肆酒坊都挂起横幅:“今日辩第几章?”
七日设擂,每日剖析一道诏书规制:用纸、钤印、行文语气、避讳字例……第七日清晨,苏锦黎亲临太学讲台。
她未着华服,只披一件素青长裙,发间一支白玉簪,静立阶上,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双眼睛。
“历代遗诏,皆以松烟墨书于‘天册黄麻’,为何此诏独用‘贡云纹笺’?”她问。
无人应答。
“先帝晚年目力衰弱,凡重大诏令必由内侍朗读三遍,方可落笔。可这份诏书笔锋凌厉,毫无迟滞,像是年轻手笔。”她继续道,“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若真是先帝遗命,为何直到今日才出现?偏偏是在民间补录潮起、史馆门前排成长队之后?”
台下一片寂静。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声音响起。
“王妃娘娘。”一名十岁幼童举手站起,脸蛋通红,“如果真正的遗诏……藏在铃里呢?就像我们家传下来的陶铃那样,一摇就响,能记住话。那这张纸——算不算冒名顶替?”
全场哄然。
笑声中夹杂着惊叹,有人拍案而起,有人热泪盈眶。
一位老儒生扶着拐杖喃喃:“孩子说得对啊……有些东西,不是写下来才算真。”
舆情自此彻底翻转。
当天夜里,萧澈召见沈砚舟与裴文昭于书房。
烛光摇曳,他倚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是时候了。”他说。
次日朝会,七皇子抱病上奏《史职定例疏》。
他提出设立“独立修史院”,直属皇帝,不受内阁节制,所有史料采集必须开放民间副档接口,并定期公示编纂过程。
“史官若只听命于当下,便永远写不出真相。”他一字一句说道,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整个大殿的呼吸。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当场交出七王府秘藏多年的《贞元拾遗录》手稿全套——那是十年来他们暗中搜集的边关军报残片、老兵口述、驿站灯语记录,甚至包括当年被销毁的兵部密档抄本。
“自此以后,王府不再存秘档。”萧澈宣布,“所有材料移交新院,公开编纂,人人可查。”
朝臣震愕。
连一向与他为敌的二皇子也不禁低语:“七弟不要权柄,只要真相扎根。”
数日后,沈砚舟推动的“历史司法联动机制”正式落地。
首案开审国公府远亲毁坟案。
原告是一位拄杖老妇,儿子十年前死于边关失守,坟茔近日被族人强拆,只因“无碑无契,不算正葬”。
庭审当日,满堂官员等着她哭诉,可她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陶碑——微缩如玩具,刻着儿子名字与生卒年月,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父殁前夜,灯三短一长。”
她将它轻轻放在证物台上。
法官凝视良久,忽然起身,环视四周:“此物虽非律典所列之证,但民心所寄,即为信据。毁坟者,流三千里,家族除名。”
判决下达那一刻,百姓挤满街巷,欢呼如潮。
“原来一块泥巴,也能压垮一座府邸。”
而在这片喧腾之外,深宫某处阁楼内,谢云澜正对着一卷泛黄乐谱出神。
她指尖轻点纸面,仿佛在数节拍,又像在追忆什么遥远的节奏。
窗外风起,檐下铜铃轻晃。
叮——叮叮叮——叮——
她忽然停住,眸光微闪。
“这节奏……”她低语,“不该只活在夜里。”暴雨过后的第七日,天光初霁。
谢云澜立于太常寺正殿前的高台之上,身着素青礼服,发间无珠玉,只簪一支刻有灯纹的银钗。
她望着台下数百名乐工、舞者与学童,声音清越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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