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比让它继续待在口袋里，要有意义得多。
洛川收回视线，抬起头，目光越过医院门前川流不息的车道，投向马路对面。
出租车在路边排成长列，司机们懒散地靠在车边等待。
更远处，一栋玻璃幕墙的商业综合体矗立着，外墙巨大的电子屏幕色彩斑斓，广告画面正快速地切换。
“夜溪。”他开口。
夜溪轻轻地“嗯”了一声，帽檐下方轻微地动了一下。
“饿吗？”他问。
她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像是在感受自己胃部的状态。
过了好几秒钟，她才迟疑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微：“emmm......不饿。”
然而，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她的腹部就不太配合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那声音其实很小，几乎被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流噪音完全掩盖。
但洛川站得离她足够近，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这声来自身体的诚实抗议。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一丝近乎无奈的弧度一闪而逝。
“行，你不饿。”他从善如流地接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故意的揶揄，“那我饿了，总可以吧？”
夜溪闻言抬起头，一阵恰好吹来的风掀开了她兜帽的前沿，更多银发滑落的同时，也完整地露出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那里面还清晰地残留着刚才与江佳苑冲突后的惊慌，以及挥之不去的自责，像一片被骤雨侵袭过的宁静湖面，涟漪层层叠叠，尚未完全平息。
“刚才折腾那么久，又站了半天，我现在脑子里像灌满了浆糊。”洛川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要是就这么直接回去，估计坐在饭桌上我也会发呆，搞不好还会把饭送到鼻孔里。”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对面那片繁华的商业区，语气变得随意了些：“正好，这附近就有个大商场。你陪我过去随便走一圈，我找个地方垫垫肚子，顺便......也熟悉一下南明城的路。”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口吻补充道：“哦，顺带......也帮你买两身合身的衣服。”
话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夜溪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
“衣服？”她重复着这两个字，“不用的。真的不用。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急急地拒绝，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那件宽大卫衣的下摆，布料被她揪出凌乱的褶皱。视线不安地扫过周围偶尔投来的目光，仿佛那些目光带着刺。
“哪里好？”洛川低下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夜溪被他看得更加手足无措，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她低下头，声音愈发微弱，几乎要融进周围的环境噪音里：“反正......我也用不上太多衣服。你......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想再......”
她没有把最后那几个字说出口，但那份“不想再添麻烦”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她每一个躲闪的眼神里。
洛川听懂了。
江佳苑刚才那些带着侮辱性字眼的话语，显然在她本就敏感的心上又刻下了一道新鲜的伤痕。
“怪物”的标签像带着倒刺的钩子，在她空茫的记忆和脆弱的自我认知里来回拖拽，让她本能地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回避任何可能暴露在更多视线下的场合，回避任何可能引来更多注意的事情。
她从来就不太懂得，或者说不敢于为自己争取什么。在江城那个破旧的孤儿院时如此，来到繁华的南明城，这一点也未曾改变。
“钱是外公的。”洛川突然说。
夜溪愣愣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他跟我说随便刷，那我要是放着不用，岂不是显得很不给他面子？”洛川侧过头，视线投向路边在微风中摇曳的梧桐树影，斑驳的光点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你算是被我们牵连，才卷进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这点钱花在你身上，让他老人家心里好受点，说不定他私下里还会觉得这买卖挺划算。”
他刻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点玩笑的意味。
然而，夜溪在听到“牵连”和“卷进”这两个词时，肩膀还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是我连累了你们。”她低下头，声音细小却带着固执的哽咽，“一直都是。”
洛川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直到夜溪的手轻微缩了一下，他才骤然松开力道。
“谁连累谁？”他打断她，立刻反问道，随即迅速将话锋一转，“而且，我要去的地方，可不止是服装店那么简单。”
夜溪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不解地眨了眨。
“你看那边。”洛川抬起手，指向远处商业综合体外墙上方那块不断刷新着周边地图的巨大电子显示屏，“我们才来几天？南明城这么大，这座城市对我们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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