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站在原地,觉得整个人像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个壳子。
刚才那一瞬间与江佳苑的对峙,几乎再次引动他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那种熟悉的濒临失控的眩晕感让他后怕。
他不敢细想。只要大脑稍有停顿,江佳苑那句轻飘飘的“装个假肢拄拐杖不也行吗?”就会像烧红的铁钉,带着嗤嗤作响的恶意往他脑子里钉,留下无处发泄的愤懑。
“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更用力地握紧了掌中那只冰凉的手。
夜溪被他带着往前一拉,身体轻轻一晃,像是受惊后还未恢复平衡的幼鸟,但她没有挣扎,顺从地跟上他的步伐。
自动门无声滑开,正午的阳光兜头浇下。南明城的天空澄澈得近乎虚假,楼前广场的浅色地砖反射着刺目的光斑,跳动着钻进瞳孔,晃得人眼睛发酸。
洛川牵着夜溪走下台阶,在最后一级停住脚步,有些茫然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十点四十七分。
现在返回位于南曜区的外公家,即使顺利叫到车,车程也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这意味着他需要带着状态不佳的夜溪,在人流中穿梭,去往拥挤的候车点,然后一路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回到那栋此刻想来莫名感到沉重的别墅。
普通的出租车和公交车,在距离别墅区两公里的地方就要停下来。时间掐算下来,抵达时差不多正是午饭的钟点。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安排。可胸腔里还堵着从病房带出来的压抑,以及刚才险些被吞噬的战栗。
这些纷乱的情绪交织成一股强烈的抵触感,让他不太想现在就回去。
现在就回去?
回到那栋安静得能清晰听见老旧座钟指针走动声响的房子里,坐在铺着整洁桌布的长餐桌前,努力扮演一个只是外出闲逛归来的哥哥和外孙?
他做不到。
至少在此刻,他急需一个缓冲的地带,一个能让他把脑子里嘈杂的噪音压制下去的角落。
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哪怕这“独处”身边还跟着一个夜溪。
同时,他心底还有一个更隐晦的念头:他不想让洛汐闻到他身上这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
那孩子心思过于细腻,像敏锐的小动物,有时候仅仅一个眼神的放空,就能被她捕捉到不安的痕迹。
洛川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身侧的夜溪身上。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背脊习惯性地挺直,肩膀却微微缩着,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色卫衣,袖口长得完全盖过了手背,只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指尖。
这件卫衣是他早上出门前,在自己不多的衣物里勉强挑出的一件尺寸最小的衣服。
“差不多能穿吧。”当时他对着空气,这样告诉自己。
现在看来,何止是“差不多”,简直是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宽大的衣摆几乎垂到她的大腿中间,空荡荡的,更衬得她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片。整个人仿佛被包裹在一个不合身的白色茧里,只露出一张缺乏血色的小脸和几缕倔强探出的银发。
从医院出来,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卫衣那不合身的下摆便被轻易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同样是临时找来的单薄睡裙边缘,以及脚下那双看起来有些简陋的鞋子。
洛川老脸一红,但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夜溪是被临时从江城带出来的,又几乎是空着手,跟着他们仓促住进了外公家。
那间分配给她的房间里,那个嵌在墙壁里的实木大衣橱,内部空间宽敞,却没有一件是她的衣服。里面挂着的,要么是外公年轻时留下的官装,要么是表哥偶尔过来留宿时备下的衬衫。
夜溪的身形和尺码,与这里的任何衣物都不贴合。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天傍晚,叶博洐将他拉到书房,将一张卡片塞进他手里的画面。
卡面是低调内敛的深金色,没有任何浮夸的装饰纹理。
虽然叶博洐当时说得随意,但眼神却小心翼翼:“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拿着,随便刷,别委屈了你妹妹,还有......那个小姑娘。”
说完,那位曾在帝都权力场中翻云覆雨数十年的老人,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局促,目光有些躲闪,像是生怕这份试图用物质弥补的情感会被拒绝。
洛川当时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卡片,顺手塞进了口袋里,之后再未取出。
一是他早已习惯了在江城那两年,带着妹妹精打细算的生活模式,突然手握这么一张无限额度的卡片,让他感觉无所适从。
二是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理清自己此刻的定位。
他算是寄人篱下吗?还是被重新回到家族的少爷?
这种模糊的身份感让他对使用这张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抗拒。
但此刻,他看着夜溪身上这件完全不合身的卫衣,忽然觉得,那张一直躺在口袋里“生灰”的卡片,似乎找到了一个无比合理的使用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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