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那两个血红的字，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屏幕上，也烫进了每一个围观者的眼中。
窃窃私语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滋啦”一声炸开，化作一片压抑而汹涌的声浪。
“失格？啥玩意儿？新等级？”
“没看见吗？没评出来！等于没等级！”
“管理局认定的？这不就是官方盖章的‘有问题’吗？”
“嘘！小声！公告不是说没异常吗？”
“没异常？那启灵台怎么回事？沈院长说没事，可‘失格’算啥？不就是被放弃了吗？”
“看那个夜溪，头都不敢抬，肯定心虚！”
“洛川也是，看着还行，没想到......”
“离远点吧，谁知道‘失格’会不会传染？或者哪天突然......”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畏惧的......如同实质的芒刺，密密麻麻地射向走近的洛川和夜溪。
一道无形的、充满排斥的壁垒瞬间筑起。
拥挤在公告屏前的人群，在他们走近时，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自动向两边裂开一道狭窄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目光，冰冷地聚焦，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洛川挺直背脊，强迫自己直视前方，迎着那些目光走去。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肌肉的僵硬，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死死压住所有翻涌的情绪，只留一个近乎漠然的外壳。
身后的夜溪，状态更糟。
在那骤然汇聚、饱含各种恶意的目光聚焦下，她整个人猛地一颤，脚步瞬间踉跄、慌乱。她像一只暴露在无数探照灯下的小兽，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呼吸，让她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抓住前面洛川的衣角，寻求一丝支撑。但手指刚伸出一半，又像被无形的火焰灼伤，猛地缩回，死死攥紧了自己的校服下摆。
头几乎埋进胸口，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赤脚踏过一片布满荆棘和毒虫的雷区。
“啧，瞧她那怂样，心虚了吧？”一个压低的、带着恶毒的声音从人群中清晰刺出。
“两个‘失格’凑一块儿，还真是‘绝配’。”另一个声音附和着，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洛川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灼热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他骤然侧头，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狠狠劈向声音的来源。
那片区域的学生接触到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戛然而止，但脸上的鄙夷和排斥却更加浓重。
洛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乎冲破理智的怒火硬生生压回胸腔。他收回目光，步伐加快，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泥沼。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人群，踏上教学楼台阶时——
“洛川！”
史莫的声音带着惊愕和急切从楼梯上传来。他显然也看到了公告，正奋力拨开人群冲下来。
“你怎么样？我刚看见那鬼公告！”史莫冲到近前，眉头紧锁，目光在洛川紧绷的脸上扫过，怒火腾腾，“妈的！什么狗屁‘失格’？凭什么啊！沈院长不都说了没事吗？！”
他声音洪亮，带着为朋友鸣不平的直率愤慨，在这片压抑排斥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哟，史莫，跟他们挺熟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正是昨天质疑启灵台、今天又挤在前排看热闹的男生。
“就是，人家可是异管局盖章的‘失格’，史大B级天才，小心沾上晦气，前程尽毁啊！”旁边立刻有人怪笑着附和。
史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扭头，怒视着说话的人：“放你娘的屁！洛川是我兄弟！他有没有事我比你们这群看热闹的清楚！少他妈在这满嘴喷粪！”
“兄弟？呵呵，行啊！那你可好好护着你这位‘失格’兄弟吧！”那人嗤笑一声，扭过头去，眼中的轻蔑却更浓了。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这一次，连带着投向史莫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异样，仿佛他主动跳进了“异类”的泥潭。
洛川看着史莫为他争辩而涨红的脸，看着他因自己而承受的异样审视，心头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是滚烫的感动，是沉重的愧疚，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史莫。”洛川伸出手，轻轻按在史莫紧握的拳头上，对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疲惫，“算了。”
眼神平静，深处却藏着恳切：不必为我如此。
史莫看着洛川的眼睛，满腔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泄了，只剩下沉甸甸的憋闷。“妈的......”他低骂一声，烦躁地用力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
洛川没再言语，只是对史莫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对身后那个几乎要缩进地缝的身影低声道：“夜溪同学，走吧。”
夜溪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吓。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紧紧贴着洛川的脚步，逃也似地跟上。
走廊里的目光稀疏了些，但依然存在。洛川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心头的巨石却纹丝不动。
失格......限制......
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锁死了他前方的路。
汐汐的诅咒怎么办？
没有资源，没有途径，他拿什么去点燃那微末的希望？
拿什么去积蓄足够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深处，指尖触碰到那枚碎裂玉佩的边缘。表哥给的护身符碎了，那份无声的支持，似乎也随着启灵台上的无尽黑暗一同湮灭了。
路，还要走下去。
楚校长的话犹在耳边。
可这条路，遍布着荆棘、质疑、无形的阻隔，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浓雾。
他该如何迈步？
又能走向何方？
洛川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墙壁，闭上眼，深深地、疲惫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心头的、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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