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的清晨，海雾未散，空气里弥漫着咸腥与一种不安的宁静。墨家众人聚在客房内，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被阴阳家监视，意味着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可能暴露。
“客栈周围多了几个陌生的眼线，伪装成小贩和路人，但气息瞒不过人。”盗跖凭借绝顶身法在外探查一圈后，带回更确切的消息，“是阴阳家的人没错，看来我们一来就被盯上了。”
“硬闯蜃楼绝无可能，市井流言又难辨真假。我们必须找到更可靠的信息来源。”端木蓉蹙眉道。她昨夜尝试用药物混淆可能存在的追踪印记，但效果未知。
雪女的目光投向窗外，穿过朦胧的雾气，望向城市另一端那座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的建筑群——小圣贤庄，儒家在桑海的根基所在。“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接触儒家。”
“儒家？”天明挠头，“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能知道阴阳家的事情吗？”
少羽却眼中一亮：“雪女姐姐说得有道理。儒家与阴阳家同属显学，但理念多有不合。小圣贤庄在桑海根基深厚，耳目灵通。而且，据我所知，儒家的三当家张良先生，智慧过人，对天下大势有其独到见解。或许……他会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盖聂曾与张良有旧，此刻也微微颔首：“子房（张良的字）确是非常之人。儒家虽常明哲保身，但内心亦有济世之志。如今帝国与阴阳家势力日益膨胀，儒家未必没有警惕。可以一试，但需极为谨慎，不可暴露我等身份，以免为他们招祸。”
计议已定，由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的端木蓉和稍通文墨的少羽出面，扮作求医问药的士人及其子弟，前往小圣贤庄拜会。雪女、天明和高月则留在客栈，由盗跖暗中保护，并设法扰乱阴阳家眼线的监视。
小圣贤庄门前，端木蓉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盖聂提供的信物——一枚古朴的玉珏，并言明求见张良先生。门房弟子见来人气度不凡，又有信物，不敢怠慢，恭敬地将他们引入庄内偏厅等候。
庄内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书声琅琅，一派肃穆宁静，与城内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然而，端木蓉和少羽都敏锐地感觉到，这宁静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氛围。
不多时，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一身儒雅青衫的张良缓步而入，风采依旧：“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这枚玉珏……可是故人所托？”
端木蓉起身施礼，依计言道：“张先生慧眼。我等游历至此，家中晚辈忽染怪疾，听闻先生博览群书，尤通奇难杂症，特来请教。此外，久闻桑海人杰地灵，却不知近来海上时现异象，鱼群暴毙，不知可会影响此地水土？也好让吾等避忌。”
张良目光在端木蓉和少羽脸上扫过，笑容温和，眼神却深邃如海。他自然看出这“求医”之说只是托词，那枚玉珏真正指向的是盖聂，而问题也意有所指。
他请二人坐下，亲手斟茶，看似随意地答道：“桑海确是宝地，然天地有常，亦难免有变。海上异象，确有其事，似与港口那日增其华的‘蜃楼’有些关联。阴阳家手段通玄，非我等俗子所能尽解。至于水土，”他话锋一转，若有所指，“居善地，心善渊，则邪祟难侵。然若风雨欲来，纵是桃源，亦难独善其身。”
他的话含蓄而深刻，既暗示了蜃楼与异象的关联，点明了阴阳家的主导，也表达了儒家目前“欲独善其身而不可得”的微妙处境。
少羽趁机问道：“久闻‘蜃楼’乃世间奇观，不知何等模样？可惜有重兵把守，无缘得见。”
张良微微一笑，指尖蘸了茶水，在案几上轻轻划了一个简易的船只轮廓，却在船体中央，点了一个醒目的点：“见与不见，皆凭机缘。曾闻海外有仙山，楼船广厦以为渡。然大厦之基，往往系于枢机一处。”他说着，看似无意地用杯盖盖住了那个点，然后轻轻将茶水痕迹拂去，“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二位还是多关心家中晚辈的病情为好。”
端木蓉和少羽心中俱是一震。张良看似什么也没说，却又仿佛透露了关键信息：蜃楼的核心，或许有一个关键的“枢机”所在！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方向！
又寒暄几句，端木蓉和少羽起身告辞。张良送至偏厅门口，临别前，似是不经意地低语一句：“桑海近日潮汐有变，夜间风大，客居旅人，还需紧闭门窗，勿要轻易夜游。尤其是……城东废港一带，近来不太平。”
回到客栈，端木蓉和少羽将经过详细告知众人。
“枢机一处……城东废港……”雪女沉吟道，“张良先生这是在暗示我们，蜃楼的关键可能在于某个核心装置，而这个装置的线索，或许与城东废港有关？”
“他肯定认出了我们，而且是在暗中帮忙！”天明兴奋地说。
端木蓉点头：“但他也非常谨慎，不愿直接牵连儒家。他最后那句警告，意思是城东废港有危险，但可能也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高月小声说：“那我们……要去城东废港吗？”
雪女与端木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虽然明知可能是阴阳家设下的陷阱，但这已是目前最明确的线索。
“必须去一探究竟。”雪女斩钉截铁，“但需周密计划，这很可能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就在墨家众人谋划夜探废港的同时，小圣贤庄后山竹林深处。
张良独自对弈，一枚黑子悬于指尖，久久未落。他望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轻声自语：“盖聂兄，你既将故人托付于我，良岂能袖手？只是这桑海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沈异……你又将这局棋，引向何方呢？”
清风过竹，沙沙作响，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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