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雪像是被谁从天上抖落的棉絮,连下了两天两夜,把老城区的屋顶、街巷都裹得严严实实。清晨刚停雪时,空气里还飘着细碎的雪沫子,风一吹,往人脖子里钻,凉得人直打哆嗦。王宁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手里提着母亲凌晨五点就起来熬的小米粥和两个白面馒头,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父亲的五金店走。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每一步都要费些力气,他的棉鞋早就被雪浸得湿漉漉的,脚趾头冻得发麻,可他还是把饭盒揣在怀里,生怕粥凉了,父亲吃着不舒服。
路过张磊家的修车铺时,王宁的脚步不自觉顿了顿。修车铺的卷闸门只拉上去一半,露出里面昏暗的空间,张磊正蹲在门口的雪地里,背对着他擦一辆半旧的蓝色摩托车。那摩托车看着有些年头了,车身上的漆掉了好几块,露出底下斑驳的铁皮,张磊手里拿着一块破布,蘸着旁边铁桶里的汽油,一下一下地擦着车座底下的泥垢,动作很认真。车把上挂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是张磊常戴的那副,指缝里还沾着未干的银灰色油漆,想来是刚给摩托车补过漆。
王宁站在原地看了几秒,脑海里突然闪过三天前的画面。那天他陪父亲去张秃子家——张磊的父亲张建国因为常年谢顶,邻里都叫他张秃子——商量两家之前因为宅基地起的矛盾。本来以为会吵得面红耳赤,没想到张秃子那天格外客气,拉着父亲王建军的手,烟一根接一根地递,说:“建军啊,以前是我太较真,邻里邻居的,哪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以后咱们俩好好相处,也让孩子们多走动走动,别跟咱们似的,闹得不痛快。”父亲当时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这话在理,孩子们年纪小,能处成朋友最好。”
想到这儿,王宁收回目光,攥了攥怀里还温热的饭盒,加快了脚步。他和张磊算不上熟络,甚至以前还因为张磊在学校里跟人打架,被班主任叫去一起谈话,两人在办公室里一句话都没说过。张磊在学校里名声不算好,总跟一群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混混混在一起,上课睡觉,下课翻墙,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而王宁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帮父亲看店,两人像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张秃子那天的话,让他心里对张磊的印象,悄悄松动了些。
走到五金店门口时,王宁看见父亲王建军正站在柜台后面,背对着门口,低头核对着账本。五金店不大,只有十几平米,货架上摆满了螺丝、钉子、电线、水管之类的东西,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墙角堆着几个空的油漆桶,地上散落着几根锯下来的木头边角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油漆混合的味道。父亲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劳动布外套,袖口磨得发亮,头发上沾了些白色的粉末,想来是早上整理货架时蹭到的。
王宁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铃叮铃”响了两声。父亲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放下手里的账本,快步走过来接过饭盒:“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十分钟?是不是路上雪太厚,不好走?”王宁把围巾解下来搭在旁边的旧木椅背上,围巾上的雪沫子落在椅垫上,瞬间化成了小水珠。他揉了揉冻得通红的耳朵,随口答道:“嗯,雪有点厚,路过张磊家的时候,看他在门口擦摩托车,就多看了两眼,慢了点。”
父亲“哦”了一声,走到柜台后的小桌子旁,打开饭盒的动作顿了顿。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馒头,却没立刻吃,而是转头看向王宁,说:“张磊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性子野,爱闯祸,但心眼不坏,就是被他妈和张秃子惯坏了。他小时候挺乖的,后来他爸总去打麻将,他妈忙着打工,没人管他,才跟那些混混混在了一起。”
王宁坐在木椅上,听着父亲的话,想起了上学期的一件事。那天他因为帮老师整理试卷,走得晚了些,在学校门口的小巷子里遇到了两个混混,堵着他要“保护费”。他正不知所措时,张磊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对着那两个混混喊:“你们别欺负他!”那两个混混显然认识张磊,骂了两句就走了。后来张磊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凡士林,塞给他,说:“你耳朵冻裂了,抹点这个,能好点。”说完就转身跑了,没等他说谢谢。还有一次,他在图书馆复习,遇到一道很难的数学题,琢磨了半天都没头绪,张磊正好坐在他旁边,虽然没说话,却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解题步骤,推到了他面前。
想到这些,王宁点了点头,说:“他现在也常去图书馆,就是偶尔还会被以前的混混找,上次我就看见有个黄头发的混混在图书馆门口拉他去玩,他没去。”父亲听了,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馒头,喝了口小米粥,说:“能去图书馆就好,说明他心里还是想变好的,就是身边那些混混太耽误人。”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又响了,张磊的母亲李桂兰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走进来。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在脑后,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以前李桂兰因为两家宅基地的事,跟王宁的母亲吵过几次,说话总是带着点尖刻,可今天脸上却没了往日的凌厉,反而带着点局促,眼神也有些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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