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半天,太阳升到头顶,晒得地面发烫,五特的粗布衫全被汗浸湿了,贴在背上,像层硬壳。他找了棵枯树歇脚,树身上的裂沟能塞进手指,叶子早就掉光了,只有几根枯枝斜斜地指着天。从怀里掏出河道村妇人给的粟米饼,饼已经干得发硬,咬一口能硌得牙酸,就着从坝里装的水咽下去,才算压下了饿意。
刚要起身,就听见远处有“沙沙”的响动,不是风声,是人的脚步声,还带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五特握紧腰间的铜斧——不是铸给村民的工具,是他自己用的,斧刃磨得发亮——顺着声音走过去,绕过几堆乱石,就看见三个流民蜷缩在石堆后面。
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男人躺在地上,腿上缠着破布,布上渗着黑红色的血,已经干硬了;女人抱着孩子,坐在男人身边,怀里的孩子约莫三四岁,脸瘦得只剩巴掌大,嘴唇干裂得渗着血珠,闭着眼睛,只有胸口微微起伏,像是随时会断气;女人自己的头发乱得像枯草,脸上全是尘灰,只有眼睛是红的,看见五特过来,猛地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声音发颤:“别……别抢俺们的饼……就剩这一块了……”
五特放缓脚步,把铜斧别回腰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粟米饼,掰了大半递过去:“俺不抢,给你们吃。”
女人盯着饼看了半天,又看了看五特的铜斧,才慢慢伸出手,指尖全是裂口,接过饼的时候,手还在抖。她先把饼掰成小块,泡在自己仅剩的一点水里,等饼软了,才一点点喂给孩子,孩子没睁眼,却本能地咽着,嘴角沾了饼渣,女人赶紧用袖口擦了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他爹……他爹的腿是被石头砸的。”女人喂完孩子,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俺们是从北边逃过来的,那边去年冬天没下雪,开春又闹蝗灾,地里的庄稼全被啃光了,村里的人饿死了一半,俺们只能往南走,想找个有水有地的地方……昨天过乱石坡,他爹为了护孩子,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了腿,走不动了……”
男人躺在地上,听见女人的话,慢慢睁开眼,眼里全是红血丝,看着五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俺们……俺们不占你便宜,你要是不嫌弃,俺知道前面有个山洞,能遮风,你要是赶路,晚上能去那里歇脚……”
五特蹲下来,解开男人腿上的破布,伤口已经化脓了,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还爬着几只蚂蚁。他从怀里掏出个陶瓶——是柳镇的药农给的,里面装着草药捣的汁,能消炎——倒了点在伤口上,男人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
“这药能消炎,你别乱动,伤口要是烂了,这条腿就保不住了。”五特重新用干净的破布把伤口缠好,又把剩下的粟米饼递给女人,“你们先在这儿歇着,俺去前面看看,要是有能喝的水,给你们带回来。”
女人接过饼,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的尘灰里,砸出小小的坑:“谢谢你……俺们都忘了啥是好人了,一路上见了太多抢东西的,见了太多饿死的……你是好人……”
五特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石堆后面的枯树:“你们别挪地方,俺很快回来。”
顺着男人指的方向走了约莫两里地,果然看见个山洞,洞口被乱石挡着,拨开石头进去,洞里还算干燥,地上有烧过的灰,应该是之前有流民住过。洞外有个小土坑,坑里积着点雨水,水浑浊得像泥汤,还飘着枯草,五特找了片干净的树叶,滤了滤,才把水装进陶瓶里。
回去的时候,看见女人正抱着孩子,靠在男人身边,男人的眼睛闭着,呼吸却比之前匀了些。五特把水递过去:“只能滤成这样,凑活着喝。洞里能歇脚,你们晚上去洞里住,比在石堆后面强。”
男人慢慢睁开眼,看着五特:“你……你要往哪去?”
“往河镇去。”五特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
男人突然抓紧五特的衣角:“别去河镇……俺们在路上听人说,河镇比北边还难,河里的水干得更早,地里的麦子全枯了,亭长带着人守着井,只给有钱人放水,穷人去讨水,都被打得半死……你要是去了,说不定还不如在这儿……”
五特愣了愣,又想起河道村老汉说的“河镇也好不到哪去”,心里沉了沉,却还是摇摇头:“俺得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你们好好养着,等腿好了,往河道村去,那里刚筑了坝,有水,能种庄稼,村里人都是好人。”
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块石头,递过去:“这个……你拿着。俺们逃荒的时候,在前面的山脚下捡的,红通通的,看着怪好看,说不定能换点吃的。”
五特接过石头,入手沉甸甸的,暗红色的石头上泛着金属光泽,用指甲刮了刮,指尖沾了层红粉末——是赤铁矿!比柳镇的斑铜石含矿量还高,要是能炼,能铸出更好的铜工具。他攥着石头,心里一动,却还是把石头还给男人:“这石头你们留着,要是到了河道村,村里正找矿石炼铜,这个能换粟米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机器变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机器变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