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心里堵得慌的是堂里的“乐生碑”,上面刻着乐生镇的老话:“日出东方,总有光亮;日子再苦,总有甜处;乐观看世界,处处是生机;悲观待生活,步步是死路。”这会儿,“总有光亮”被凿成了“全是黑暗”,“总有甜处”被改成了“全是苦水”,“乐观看世界”被涂成了“傻缺才乐观”。一个穿黑衣服的中年人,靠在碑上,手里拿着瓶酒,一口一口地灌,嘴里嘟囔:“啥乐生不乐生的,都是骗傻子的……”
“找到病根儿了。”宋悦薇的影像出现在乐聚堂的房梁上,指着屋顶那个“乐生灯”,那是个琉璃灯,灯座上刻着“笑对人生”四个字,这会儿,那字儿越来越暗,像是被墨染了,“那灯座里头有个‘丧乐核心’,跟赵虎检测到的‘丧乐雾’是一个东西。它往外放一种‘颓丧波’,能让周围的人觉得啥都没希望,再这么下去,这镇上的人,就真得被丧劲儿憋死了。”
一个穿深灰长袍的人影,从乐聚堂的黑影里走出来,步子慢悠悠的,袍子扫过地上的瓜子皮,带起一阵灰黑色的雾,那雾飘过的地方,原本还有点笑意的照片,一下子就变得愁眉苦脸。“刘子洋,你可真行,哪儿有事儿哪儿到,连这点破乐子都要护着。”他说话那口气,懒洋洋的,透着股子瞧不起,“说白了,乐观就是自欺欺人,日子本来就是苦的,装啥乐呵?承认了,反倒痛快,懂不?”
“熵组织的‘丧乐者’。”刘子洋手按在腰上的青铜徽章上,那徽章在丧乐雾里,泛着点淡淡的黄色光,“你跟那些‘断承者’‘乱矩者’是一路货,都想让人活得丧了吧唧的,觉得啥都没盼头,最后自己把自己熬死。”
“自己熬死?你可真会想。”丧乐者从袖子里掏出个黑瓶子,对着乐生碑一喷,碑上的字立马被灰雾盖住,石头像是被泡软了,用手一碰就掉渣,“乐观是最没用的安慰剂,只会让人看不清现实。真正的‘明白’,就是得知道日子苦,没啥盼头,别瞎折腾——这不是丧,是认清现实。你看那些丧丧的人,是不是比傻乐的人少了很多失望?那些不抱希望的人,是不是比盼着啥的人活得‘清醒’?这才是过日子的真本事。”
他打了个响指,那盏琉璃灯“哐当”一声炸了,无数灰黑色的“丧乐雾”跟浓烟似的涌出来。镇上立马就更丧了,原本还能勉强挤出点笑的人,彻底耷拉了脑袋:有人把刚进的货扔了,说“卖不出去,白搭钱”;有人把孩子的奖状撕了,说“考再好有啥用,还不是得受罪”;一个开幼儿园的老师,看着哭闹的孩子,自己也哭了,说“这破班没法带了”;就连街上的小狗,都夹着尾巴,蔫头耷脑的,没了往日的活泼。
“瞧见没?这才是‘真实’的日子。”丧乐者站在一片愁云惨雾里,声音里带着股子得意,“没了那些假惺惺的乐呵,承认日子苦,不挺好?省得瞎盼,省得失望。”
刘子洋忽然想起苏清颜说的“乐观记忆的抗丧性”,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苏清颜连夜做的“忆乐饼”。这饼里头,混着乐生镇人从小到大那些高兴的事儿:第一次吃到糖葫芦的甜,过年穿新衣服的美,遇到难处大家伙儿帮忙的暖,苦日子里找出的那点乐子……他拿起一块,朝着那个灌酒的中年人扔过去。那人下意识接住,咬了一口,脸上的愁苦劲儿瞬间没了,跟着就捂着脸哭了,不是丧的哭,是带点委屈和怀念的哭:“我咋忘了……我小时候,家里穷,过年就一根油条,我和我弟分着吃,吃得可香了……我爹说‘日子会好的’……”
苏清颜的声音从乐聚堂外头传进来,她带着一群老街坊,在堂前空地上,讲着乐生镇以前的乐呵事儿:“三十年前,镇上遭了灾,粮食不够吃,大伙儿就凑在一块儿,你家一碗米,我家一筐菜,熬一大锅粥,还比赛谁能从粥里找出最多的豆子,笑得跟啥似的;二十年前,快板刘丢了钱,大伙儿你一块我五毛,凑给他,他还说‘这是老天爷让我歇两天,听你们说笑话’;咱这镇子能撑到现在,靠的不是别的,就是那股子‘天塌下来先乐呵两声’的劲儿……”老人们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就哭了,那哭声里,带着股子劲儿,像一把把小锥子,锥着那些被丧乐雾蒙了心的人。随着这声儿越来越大,乐聚堂里的灰雾开始散了点,那个扔货的人,赶紧把货捡回来,拍了拍灰;那个撕奖状的人,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碎片。
赵虎带着几个还能挤出点笑的年轻人,冲进乐聚堂楼上,手里的检测仪“嘀嘀”叫得厉害,屏幕上的红点,死死锁在琉璃灯炸了之后露出来的一个金属疙瘩上——那玩意儿拳头大小,灰黑色,表面全是“愁”“苦”“没希望”之类的字,还往外冒雾。“找到‘丧乐核心’了!”赵虎启动激光切割机,红通通的光束打在那疙瘩上,火星子“噼里啪啦”溅起来,“这破玩意儿专吸‘乐观劲儿’,谁越能苦中作乐,它吸得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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