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精准的碾碎了他那点关于“自由”的幻想。
“你告诉皇祖母,你那意中人是何家世?”她的问题直指核心,“可堪配你这战王正妃之位?她的存在,是能助你更安边疆,还是能襄助朝廷,稳定一方?亦或是徒增变数?” 问题冷静而不近人情。
楚怀蘅攥紧了拳头。
他守护的江山里,难道容不下他一份真心?
他浴血奋战,难道就是为了连娶谁都不能自主?
可他看着祖母那双阅尽沧桑、写满身不由己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所有的道理,在皇家冰冷的铁律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傻孩子,”太皇太后见他眼中翻涌的怒火与痛楚,语气放得更缓,也更显悲凉,“你母后殚精竭虑,为的是大楚江山的稳固,为的是你皇兄的帝位安稳,也为的是你尊荣不坠。这其中的千丝万缕,牵一发动全身,非你此刻在沙场冲杀那般快意恩仇。”
她微微喘了口气,似乎说这些话也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至于你那个心上人……”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若真是割舍不下,待你正妃入主王府,给她一个侧妃之位,也算成全你一番情意。这已是皇家能给你的情愫最大让步了。”
“最大让步”四个字,被她念得异常沉重,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疲惫和不容置疑。
一股比风雪更刺骨的悲凉瞬间席卷了楚怀蘅。
他望着榻上风烛残年的祖母,那个曾在他年幼出征前,亲手为他系上平安符的皇祖母,如今却被病痛和这深宫无尽的规则耗尽了精气神。
他想起上次皇祖母服用那枚据说能延寿的“续命丹”,已是快一年前的事了,那丹药的作用眼看就要到头了……
对祖母身体的巨大担忧瞬间压过了所有情绪,他急切的上前半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皇祖母,您近来身子可好?孙儿瞧着您气色……” 后面的话哽在喉头。
那衰败的气息是如此明显。
太皇太后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枯瘦的手轻轻摆了摆,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却牵动了嘴角的皱纹,显得更加憔悴:“老毛病了,无妨。怀蘅啊,莫要再任性了,你更应为天下表率。情之一字……对寻常百姓是蜜糖,于皇家或许是砒霜。莫要让你母后太过为难,也莫要让你皇兄难做。”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楚怀蘅满腔的委屈、不甘和那点关于自由的奢望,在祖母这衰败的容颜和字字句句浸透着皇家冰冷规则的话语面前,如同撞上了铁壁铜墙,轰然碎裂。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比任何一场恶战之后都要沉重。
这沉重的源头,不是盔甲,而是那与生俱来、无法挣脱的“皇家”二字。
“可她那性子,宁折不弯,怎肯屈居人下……”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太皇太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阖上了眼睛,仿佛已耗尽心力。
殿内只剩下沉水香无声的燃烧,以及楚怀蘅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看着祖母在锦被下几乎看不出起伏的瘦弱身形,已经顾不上其他。
“老神仙……你到底在哪儿…”
窗外,秋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无声的落在冰冷的石阶上。
宁安宫内的暖炉,终究暖不透那来自血脉深处的、名为“责任”与“规则”的寒冰。
原来,守一人之心竟难如登天。
——
战王府
接下来的几日,楚怀蘅把自己关在府里,连门都懒得出。
锦荣帝派魏升来传了几次口谕召见,他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搪塞过去,明摆着在甩脸子,表达对赐婚冲喜的强烈不满。
王府后花园的池塘边,楚怀蘅一身墨色常服,百无聊赖的坐在水榭里钓鱼。鱼竿斜斜的架着,浮漂在水面纹丝不动,如同他此刻郁结的心情。
他眼神放空地望着水面,脑子里想的全是昭武城,是那个杳无音信的人,还有这该死的、即将落下的赐婚枷锁。
就在他神游天外时,陈锋脚步匆匆的穿过回廊,几乎是跑着来到水榭。
“王爷!”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急切。
楚怀蘅被这突然的声响惊扰,眉头立刻锁紧,不悦的低斥:“吵什么!都把我的鱼吓跑了!何事如此慌张?” 他以为是宫里又来人催他进宫。
陈锋顾不上请罪,语速飞快地禀报:“老神仙!谷雨那位老神仙!刚刚已经入宫了!此刻正在为太皇太后诊治!”
“什么?!”楚怀蘅转过头,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刚才的郁结和懒散一扫而空。
他霍然起身,动作疾驰的骑马入宫,楚怀蘅的心跳如擂鼓。
巨大的喜悦之后,理智迅速回笼,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飞速盘算:
“老神仙医术通神,皇祖母和母后的病定然能治好!那所谓的“冲喜”就没了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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