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怀揣着那根银簪和小姐的嘱托,心中既惶恐又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悄悄从芷兰苑的后角门溜了出去。
云芷独自留在院内,并未枯坐等待。
她掩上门,开始仔细勘察这方小小的、被遗忘的天地。
院子不大,因久未精心打理,荒草已漫过脚踝,几簇枯败的灌木丛歪斜地生长着,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损的瓦罐和朽木,显得格外凄凉。
那口废弃的井,井口被一块石板半掩着,布满滑腻的青苔。
云芷的目光却并未在这些破败景象上过多停留,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野草。
荠菜、车前草、蒲公英、甚至还有几株顽强生存着的紫花地丁……
都是最寻常不过的杂草,在富贵人家眼中,与垃圾无异。
但在云芷眼中,它们却是救命的宝藏。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能用的草药连根拔起,抖落泥土,用衣襟兜着。
这些草药虽常见,药性也相对平和,但巧妙配伍,足以缓解她体内部分毒素,调理亏空的气血。
至少,能让她尽快恢复一些体力,应对接下来的风波。
她动作很快,心思亦在飞速转动。
翠儿去打探消息和买药,只是第一步。
柳媚儿今日在她这里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麻烦,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正思忖间,院外果然又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并非粗使婆子的呵斥,而是环佩叮当、衣裙窸窣之声,以及一道娇柔做作、却难掩刻薄的女声。
“哟,这就是姐姐住的芷兰苑?可真真是……清雅别致啊。”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云芷动作一顿,缓缓站起身,将兜着的草药暂时藏于井台之后。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裙,面色平静地看向院门。
只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人,迤逦而来,毫不客气地闯入了芷兰苑的破落院门。
为首一人,身着玫红色锦绣杭绸袄裙,外罩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坎肩,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耳坠明珠,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傲气和精明算计。
正是继母柳媚儿。
她身旁跟着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樱草色绣折枝玉兰的绫缎上衣,配着月华裙,梳着精致的飞仙髻,插着珊瑚珠排串步摇,腕上套着赤金缠丝手镯,通身富贵,光彩照人。
容貌与柳媚儿有六七分相似,眉眼却更为娇艳,只是那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骄纵与轻蔑,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
这便是庶妹云瑶。
她们身后,跟着方才狼狈逃走的徐嬷嬷,此刻正低眉顺眼,却时不时用怨毒的目光瞟向云芷。
再后面,是七八个捧着锦盒、捧着暖炉的丫鬟婆子,阵仗十足,与这破败院落格格不入。
柳媚儿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掩着口鼻,仿佛院中有多么难闻的气味一般,挑剔的目光在院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孤身一人、站在井旁的云芷身上。
看到云芷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以及空荡荡的院落,她眼底的鄙夷更盛。
“芷儿醒了?身子可大好了?”柳媚儿假惺惺地开口,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关怀,“昨日瑶儿不小心推了你一下,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这做姐姐的,莫要与她计较。”
云瑶在一旁撇撇嘴,毫无歉意,反而上下打量着云芷,嗤笑道:“母亲,您看她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里像我们丞相府的小姐?分明就是个乡下柴火妞!就这样子,怎么代表我们云家去东宫啊?别到时候冲喜不成,反而把太子殿下给冲撞了!”
言语尖刻,毫不留情。
云芷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平淡无波:“见过夫人,二妹妹。”
不卑不亢,既不行大礼,也无丝毫畏惧。
这反应让柳媚儿和云瑶都愣了一下。
往日里,这乡下丫头见到她们,不是吓得瑟瑟发抖,就是笨拙地行大礼,哪有这般平静?
柳媚儿眼底掠过一丝疑虑,想起徐嬷嬷回报的“邪门”,又定睛细看云芷。
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依旧瘦弱,站在那儿,却莫名有种……沉静的气度?
错觉吧。
柳媚儿压下那丝异样,笑道:“看来身子是好利索了。既然如此,那便早些准备起来吧。宫里那边催得紧,这冲喜之事,可是耽误不得。”
她说着,从身后丫鬟手中取过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做工粗糙的银簪,几朵绒花,以及一匹颜色艳俗的布料。
“你刚回府,想必也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衣裳。这些,是母亲特意为你准备的添妆,虽比不得瑶儿的,却也够你出门见人了。毕竟是要进东宫的人,总不能太寒酸,丢了相府的脸面。”
那施舍的语气,那明显是敷衍的物件,无一不是在羞辱。
云瑶更是得意地扬起手腕,露出腕上那对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炫耀道:“母亲就是偏心,给我的可是珍宝阁新进的红宝石头面呢!不过姐姐你嘛,戴这些也就够啦,反正太子殿下病着,也没工夫看你穿什么戴什么。”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徐嬷嬷更是阴阳怪气地帮腔:“大小姐可要惜福,夫人和二小姐心善,才这般惦记着你。换了别人,哪有这等好事?”
云芷的目光扫过那锦盒里的劣质添妆,再看看云瑶满身的珠光宝气。
记忆中,云瑶那对翡翠镯子,似乎本是原主生母苏清婉的嫁妆之一。
怒火如同冰焰,在她心底静静燃烧。
她却忽然抬眸,看向柳媚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夫人的‘好意’,云芷心领了。只是……”
她话锋微微一顿,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是什么?”柳媚儿皱眉。
云芷目光坦然地看着她,声音清晰:“只是我听闻,冲喜之事,关乎国运,最重诚意。若以次充好,敷衍了事,不知万一冲撞了东宫气运,这罪责……是该由我这个身不由己的新娘来担,还是由操办此事的……云家来担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中了柳媚儿最心虚的地方。
柳媚儿的脸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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