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猛地钻进一丝寒意,像有枚冰针顺着指缝扎进骨缝——凌曜低头,掌心的黑色卡片厚得像块老木头,边缘烫金在昏光里磨出冷涩的亮,华丽的花体字缠缠绕绕,最终凝在“舞台助理 - 凌”五个字上,像道烙上去的印。
他抬眼时,廊柱上的鎏金缠枝玫瑰先撞进视线——金粉早磨秃了,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裂纹里卡着点灰,和这条“奢华”的走廊格格不入。猩红天鹅绒地毯厚得能陷进半只鞋,他悄悄动了动脚尖,连半点声响都没漏出来;墙壁上的鎏金壁灯蒙着层薄尘,光线透过磨砂灯罩洒下来,在浮雕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像有人贴在墙后晃悠。空气中的气味更怪了——陈旧木料的霉味裹着点甜腻的香,那香像放了几十年的香水瓶,只剩点若有若无的尾调,混着霉味往鼻子里钻,闷得人胸口发紧。
叶燃就贴在他胳膊肘边,指尖把卡片捏得发皱,指节泛白,他的卡片边角蹭过凌曜的手腕,冰凉。“舞台助理?道具员?这破身份是闹哪出?”叶燃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嘴唇几乎没动,“这地方静得能听见自己头发丝飘,跟之前的副本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太邪了。”
凌曜没说话,指尖轻轻往自己唇边一按,指腹还带着卡片的凉意。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油画——画里的歌剧演员穿着华服,可眼睛是空白的,像被人用颜料盖住了——最后停在廊尾那幅银边画框上。框里不是画,是张卷边的羊皮纸,浓黑的墨字透着股旧气,标题扎眼得很:《歌剧院员工守则》。
“这是规矩,也是死线。”凌曜的声音轻得只剩气音,落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漾开细碎的慌。
两人贴着墙往廊尾挪,羊皮纸被风吹得轻轻颤,边缘的毛糙磨得像砂纸,上面的条款像用冰锥刻的,字字扎眼:
1. 演出即天条:就算后台塌了,舞台上的调子也得唱全——演出高于一切,包括你的命。
2. 闭嘴当哑巴:后台说话只准动唇形,跑一步、吵一句,都是在跟“规矩”作对。
3. 守好你的坑:卡片上写啥就干啥,别人的道具别碰,不该去的地别踩,好奇会把你拖进黑窟窿。
4. 序曲要敬着:前奏一响,立刻停手站好,脸朝舞台闭眼听,少一秒都不行。
5. 别管怪事儿:见着飘的影、听着哭的声,就当是戏里的景——敢多问一句,你就是下一个“景”。
“规则怪谈,玩的是心跳。”凌曜的视线在“演出高于一切”上顿了顿,睫毛颤了下,“抓三点:演好身份,别出声,别犯浑。”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蹭过一阵风——不是自然风,是布料擦过空气的轻响。凌曜猛地顿住脚,叶燃差点撞他背上。回头时,一个穿陈旧燕尾服的男人就站在两步外,脸白得像刷了层墙灰,嘴唇是死灰的,眼窝陷得能塞颗弹珠。他的燕尾服下摆沾着块暗褐色的印,像干涸的血,没等两人反应,只伸手指了指廊尾的黑门,便机械地转身,脚步轻得像飘,没在地毯上留下半点印。
是管理员。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叶燃眼里慌得很,凌曜只轻轻点了下头,跟着往黑门走。
推开门的瞬间,后台的“静”扑面而来。穿戏服的演员坐在镜前,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嘴唇红得像血,可对着镜子半天不动,像尊蜡像;化妆师捏着粉扑,手抬到半空能停十秒,落下时轻得像羽毛扫过;道具师搬着半人高的鎏金烛台,脚步飘得像没踩着地,递东西时只抬抬下巴,连眼神都不敢多交——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嘴角弯的弧度都一样,可眼里空得很,像蒙了层雾的木偶。
凌曜被分到乐谱架旁,谱子散在架子上,纸页黄得发脆,他指尖捏着页角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余光没停:左侧道具间的锁是铜的,锈得快粘住了;右侧楼梯扶手上有几道深痕,像被指甲抠的;最里头那扇铁门更扎眼——锈得红一块黑一块,门把手上连个指纹都没有,像是没人敢碰。他甚至能跟着布景师的手势转方向,对方抬左手,他就往左边挪,配合得像练过千百遍。
叶燃就没这么顺了。他搬的道具箱是实木的,沉得很,他弓着腰,胳膊肘夹得死紧,每走一步都先把箱子往地毯上蹭蹭,再慢慢放。有次箱子底磕到了道具架的腿,“咚”的一声轻响——虽小,却像炸雷似的。周围的人瞬间僵住,所有木偶似的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眼里的空荡全没了,只剩慌,直勾勾盯着叶燃。叶燃僵在原地,后背的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直到管理员的影子从远处晃了晃,那些人才慢慢转回头,继续当“木偶”。叶燃咬着后槽牙,悄悄往凌曜身边挪了挪,嘴形动了动:“吓死我了。”
“吱——!”
一声尖响突然炸开,像生锈的铁片狠狠刮过钢化玻璃,尖得能刺进脑子里,瞬间把后台的“静”撕了个口子。
所有动作全停了。补妆的化妆师手悬在半空,粉扑上的粉簌簌往下掉;搬道具的道具师膝盖弯着,像被冻住了;连镜前的烛火都猛地跳了一下,然后瞬间暗了半分,影子扭成了麻花。他们的脖子像生了锈的轴承,“嘎吱”一声,齐刷刷转向左边——舞台角落,一个穿小丑戏服的人僵在那,红鼻头歪到了脸侧,手里的小提琴断了根弦,琴弓还搭在上面,抖得像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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