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恕的面容浸在暗处,唯见眼中一点森然冷光。
见温谨进来,他缓缓抬头,整张脸因遏制不住的怒意而微微抽搐,连保养得宜的皮肉都绷得死紧。
温谨心头一凛,强自定在原地,垂首稳声问:“父亲急召儿子,有何吩咐?”
温恕的目光如冰刃般刮过他,最终钉死案上,猛地一掌击下!
掌风震得案上玉牌一跳,他发出压抑而嘶哑的低吼:“有人杀了拾三...将尸身丢在了赵王府门前!”
一句话落,温谨心头那块悬了一路的巨石,稳稳坠地。
“怎、怎会这样?为何要丢在赵王府?”温谨脸上写满不可思议,顺势问出心中最大的恐慌,“父亲可知凶手是谁?”
温恕牙关紧咬,面颊青筋暴起,筋肉抽搐,喘息粗重,“不是赵王,便是成国公!尸身伤口乃弩箭所致,直穿心腑,一击毙命!此等军中利器,非掌兵之人不可得。赵王掌过禁卫,成国公握有西山大营,皆有可能!”
“还有傅鸣,”他指节狠狠砸向桌案,怒意喷薄,“但不像他的手笔——魏国公府行事向来稳重。可杀拾三这手法,”他话音骤顿,目光如淬毒的钩子直刺温谨,“如此‘光明正大’...”他刻意放缓了最后四个字,像是在品味其中意味,“...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那目光钉得温谨心胆俱寒。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闻温恕粗重的喘息。
良久,他才声调一厉,劈头质问:“谨儿!你昨夜,去了何处?”
父亲果然知晓他昨夜外出!
一丝寒意掠过温谨脊背——
幸好他备好了说辞。
比之后怕,一股冰凉的怨怼更猛地涌上心头:即便他呕心沥血,即便他甘愿为父亲献祭一切,父亲却仍在暗中监视他!
所谓的交予权柄,终究裹着一层无法穿透的隔阂与猜忌!
究竟要怎样,才能换来父亲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念头如毒刺,扎得他心口锐痛。
温谨喉头猛地哽住,一股热意不受控地直冲眼底,眼中迅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他适时地抽泣了一下,才带着鼻音,低声缓缓道:“昨夜…儿子…去看望母亲了。昨天,是母亲的生辰。”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往日里噬杀残忍的残缺之人,此刻,只是一个在母亲忌日里脆弱、悲伤、渴求慰藉的迷途孩童。
被突如其来的软弱攫住的悲声里,真实而刺痛。
这孩童正向父亲伸出手,绝望地乞求着一点微光的温暖。
温恕心头猛地一震,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了,昨日是沁芳的生辰。
近来内外交困,他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儿子提及,他怕是今年都不会想起。
“是吗...”温恕再开口时,声音已不自觉放得轻柔舒缓,不带一丝质问,只余慈父般的温和,“瞧为父这记性,真是老了。难为你…年年都记得去看她。”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意,仿佛想弥补方才的猜忌。
“好孩子,替为父…多上一炷香,请你母亲宽宥。”
温谨抬袖拭泪,声音低沉得像压着委屈:“儿子昨夜已替父亲上过香了,也代父亲向母亲致了歉。儿子告诉母亲,父亲已升任首辅,接了祖父的班…她与祖父泉下有知,定感欣慰,绝不会怪您。”
“接班”二字,像一根针,轻轻扎了温恕一下。他目光缓缓沉下,盯着桌案,没有应声。
温谨见状,语气愈发显得怀念与伤感:“父亲,您很少与我谈起母亲…您还记得她吗?”
他仿佛完全沉浸于回忆中,声音缥缈:“母亲在谨儿记忆里,太模糊了…她走时,我才三岁。只记得她待我极好,日日带我玩耍,给我做点心,抱着我唱儿歌...”
他说着,哽咽了一下,抬起的泪眼直望过来,“可谨儿实在太小了,怎么也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父亲,”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渴望,轻声问,“家里…可有母亲的画像?”
话音落下,书房内重归寂静。
窗外漏进的秋光,将父子二人心思各异的剪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砖上。
? ?非常感谢投月票的书友,感动到要流泪,谢谢支持
喜欢暖青寒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暖青寒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