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黄河水患初平,开封城垣下的流民正忙着平整浸软的田垄,复耕的希望刚冒头,财政的难题却如乌云压顶。先前拨付的百万赈灾款已耗去七七八八,仅够维持流民眼下温饱,后续堤岸加固、冬衣采买、农具添置仍需巨量银钱。大吴新政虽渐入佳境——李董在江南推新稻种获秋稔,谷仓堆得冒尖;赵烈在西北筑烽火台固防,胡马再不敢轻窥;沈敬之的选贤令更拔擢出江澈、王砚这般实干才俊——却偏偏卡在了“钱”字上。
户部尚书周霖三日连上三折,奏报国库存银仅余十二万两,连漕运疏浚的追加成本都不够。紫宸殿内愁云密布时,储君萧燊正巡访京畿,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古寺朱门,他望见寺内千亩良田荒草丛生,寺外却有流民缩在破庙檐下,冻得嘴唇发紫、奄奄一息,裁弊兴利的念头,在心头轰然落地。一场关乎新政存续的寺产调度,自此启幕。
山居古寺
万仞峰峦,雾烟深锁,禅房隐于翠微之巅,宛如仙阙遗世。
古松凝露,颗颗垂落,悄沾僧之草履,仿若天泽润物。
幽径蜿蜒,曲通幽处,似与梵天相接,渐入空灵之境。
室内青灯熠熠,照拂佛像,僧众凝神敛息。
沉浸禅定之中,心若止水,杂念俱消。
手翻贝叶之经,字字参悟,探寻佛法秘传,冀求心灵之彻悟。
山深云浓,茫茫一片,竟难辨来时之路。
此时,唯摒弃外缘,一心向于真如之境。
虔诚叩问九玄之奥,以觅解脱之道,达于无上菩提。
世有金刹,坐拥腴田,蔓草闲生,静谧安然。时东宫之主,心怀天下,洞察时弊,毅然裁革,志在拯救河滨之饿殍。
乃颁分租之令,使流民各安其业。民得恒产,生计有依,皆展颜欢笑,颂声载道。又行变产充帑之策,以增益国库,岁计遂饶,府库充盈。
为护新政顺遂,律法彰明,严惩奸佞蠹虫,使邪佞无所遁形。官吏秉承民望,恪尽职守,如持邦国之权衡,稳固社稷之根基。
盖闻善政之源,在乎心正。非独佛门之地,得沐圣恩;尘世之政,若心正行端,亦能泽被苍生,使万民同享太平之福。是以新政之兴,实乃家国之幸,黎庶之福也。
紫宸殿内,盘龙柱的阴影投在众臣脸上,气氛沉得能拧出水来。周霖捧着账册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发颤:“黄河堤岸需再拨三十万两加固,流民冬衣还缺三万套,可户部银库只剩十二万两存银,实在是……难以为继。”掌管财政的徐英紧随其后,青袍下摆沾着漕运码头的泥点:“盐铁改革虽月增利银两万,可漕运河道疏浚耗银甚巨,短期内根本补不上赈灾的窟窿。”
话音刚落,便有老臣出列议加征赋税,立刻被反驳者斥为“饮鸩止渴”;又有人言“暂缓河工迁民避险”,更引一片哗然。唯有萧燊立在班末,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形挺拔,待朝堂稍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出列,墨色眼眸里盛着沉毅。
“父皇,臣有一策,可解燃眉。”萧燊躬身递上奏折,封皮上还带着巡访时沾的尘土,“近日臣巡访京畿、河南,见各地寺院多有豪强捐赠田产,少则数百亩,多则上千亩——或租与富户收重利,或干脆抛荒长草,却凭‘佛道免税’旧规,分文赋税不缴。寺产闲置如弃土,流民却无田可耕、冻饿待毙,此非仁政,更非佛道慈悲之本意。”
萧桓翻开奏折,附页的田产清单密密麻麻,不由眉头微蹙:“佛道之事牵系民心,贸然动其田产,恐引非议,甚至激出民变。”萧燊早有筹谋,抬眸时目光恳切:“臣非毁寺灭教,乃是取‘多余之产’济‘燃眉之困’。前太保谢渊将军生前常言‘军政民政,皆为民生’,今赈灾亦是如此——将多余田产分作两部分:一半佃给流民耕种,租金归地方赈灾局周转;一半变卖折现,充作河工款项。既安流民,又固河堤,佛道若真以慈悲为怀,当懂此中大义。”
沈敬之当即出列附和,捋着胸前银髯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选贤令以‘务实’为核心,寺产调度正是‘务实兴邦’的体现。老臣愿牵头,联合礼部吴鼎尚书,亲赴各大寺院释明利害,断不会让舆情生乱。”掌律法的杨璞也上前一步,朝服上的绣纹在烛火下微动:“《大吴律》新增‘阻挠民生事务’条款,可为此策兜底——谁敢私藏多余寺产、阻挠调度,便是违律,臣定当从严论罪。”
萧桓见众臣同心,更感萧燊谋划周全,当下拍案:“准奏!授你全权处置,沈敬之、杨璞、徐英全力协同,务必半月内见成效!”萧燊躬身领旨,玄色朝服扫过金砖地面,转身便召三人至偏殿议事——紫宸殿内盘旋的愁云,终于被这道务实之策撕开一道光亮。
萧燊雷厉风行,首令徐英与周霖牵头,带着户部主事宋禾、钱溥分三路出发——徐英赴河南,周霖守中枢,宋禾与钱溥则往江南,目标明确:“每寺先核祖制田产,分毫不动;近十年豪强捐赠的‘额外田产’,尽数登记造册,按‘水土肥沃宜耕种’‘近要冲易变卖’分类,三日内必须报回。”徐英领命时,特意将账册用油布裹好,次日天不亮便带着随从赶赴开封,第一站便是河南最大的寺院——大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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