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居仁堂 西式办公室内。
午后斜阳透过窗户,在柚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光栅。
袁世凯穿着北洋常服,未系领扣,正倚着宽大的橡木办公桌翻阅军报。侍从官悄步近前,将一份盖有清室黄绫封套的文书轻轻放在桌角:“大总统,紫禁城的回函到了。”
袁世凯“嗯”了一声,眼皮未抬,待批完手中急电,才伸手取过。他撕开封套的动作慢条斯理,像拆寻常公务文书。展开内页时,目光先落在末尾那方殷红的“皇太后宝印”上,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他读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当看到“深居宫禁,恪守优待条件,于外间逆谋毫不知情”等处,鼻腔里轻轻透出一声气息,说不清是轻笑还是冷哼。读到“恳请严查余党,以正视听”时,他将文书稍稍拿远了些,眯起眼睛,仿佛在鉴赏某种有趣的物件。
阅毕,他没有立即放下,而是用指节有节奏地叩着纸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阳光恰好移到他半张脸上,照得那双眼深沉难测。
“幼稚。”他忽然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让垂手侍立的秘书绷直了背脊。
但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慵懒的满意神色,将回函随意往桌上一抛,纸张滑过光洁的桌面,恰好停在了一叠待批公文之上。
“皇太后……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胆小。”他向后靠进高背皮椅里,转动椅子面向窗外,“也是,孤儿寡母的,除了服软,还能怎样。”
侍从官试探着问:“大总统,是否需要拟写回执,或进一步……”
“不必。”袁世凯抬手打断,目光仍望着窗外中南海的粼粼波光,“敲打的目的达到了就行。他们既然认清了形势,懂得摆正位置,眼下就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紫禁城那边的动静,还是要照常盯着。尤其是那个小皇帝……听说,近来在宫里折腾内务府?”
“是,据报确有整饬用度之意。”
袁世凯闻言,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玩味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让他折腾去吧。把心思放在针头线脑上,总比胡思乱想要强。”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这孩子,倒是比他娘有点意思。可惜了……”
后半句叹息轻不可闻,消散在午后寂静的阳光里。他不再看那份回函,仿佛那已是无关紧要的旧闻,转而伸手拿起了下一份关于各省裁军的报告。
居仁堂内,只有翻阅文件的沙沙声。那份承载着紫禁城惊惶与妥协的黄绫文书,静静地躺在堆积如山的案牍之上,迅速湮没在更紧迫的民国国务之中,仿佛从未掀起过一丝涟漪。一切,果然都未曾脱离他的掌心。
小李子回到毓庆宫时。
毓庆宫正殿里,鎏金珐琅熏笼吐着缕缕苏合香。皇帝凌霄正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炕桌旁,执笔书写课业,整理当日功课,完成师傅布置的作业,再次背诵重点内容,只等师傅检查无误后,方可散学离去。
午后的日光透过蝉翼纱窗,在他石青色常服袍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帘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小李子在殿门口左右观望,见大殿内只有皇上及诸位伴读,帝师不在。
“万岁爷,”小李子躬身入内,在隔三步远的地方打下马蹄袖,“奴才往内务府传过旨了。”
凌霄笔尖未停,只从喉间应了一声:“嗯。”
“总管大人跪聆圣谕后,回说——”小李子稍稍抬了声音,字句清晰得像玉珠落银盘,“昨日已将承办宫禁粮秣采买的皇商名录理妥了,共有六家,俱是百年以上老字号,米面油盐、时鲜瓜果各分门类列了细单。”
小李子略顿,见皇帝端起霁蓝釉茶盏,才接着说,“总管大人说,万岁爷既有明旨,他即刻就督率广储司准备出入宫廷的腰牌凭证,寅时前必把腰牌制备齐全。另拣了三名稳妥太监,申初刻出神武门分头传召各皇商,后日卯时便可开始递牌子呈样。”
殿内静了片刻,只闻西洋座钟齿轮轻响。
凌霄搁下朱笔,接过小李子适时递上的热手巾,缓缓揩了揩指尖丹砂。明黄绦子在他腕间微微一晃:“马佳绍英办事,到底还是老道,朕还是放心的。”
“总管还让奴才回禀,”小李子趋前半步,声音压得更柔,“说这回挑的商号里,有几家是咸丰朝就领过内务府印照的。其中‘丰泰号’程家,祖上在木兰围场给圣祖爷献过鹿血糕,老太妃们的小厨房如今还用着他家的胭脂米。”
皇帝唇角极淡地一扬。他目光投向窗外,毓庆宫院里的古柏正将苍劲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
“知道了。”凌霄将手巾放回缠枝莲托盘。
殿内重归寂静。
凌霄回到养心殿时,暮色已染上琉璃瓦。他忽然朝窗外问了句:
“小李子,你说那程家的鹿血糕,究竟什么滋味?”
小李子侍立在一旁:“奴才愚钝,只听说要用热鹿血现调八珍粉,怕是……腥气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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