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风低着头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帐角堆放的那些发霉的糙米上,忽然道:“让伙夫营把剩下的糙米都搬到临城废墟去,再故意让几个‘逃兵’跑到朔方城附近,就说我们断粮已久,士兵哗变,连马肉都没得吃了。”
“逃兵?”
“找些伤得不重的士兵,让他们装作不堪忍受饥饿和寒冷,偷偷跑出营地,故意被南灵的斥候抓住。”南霁风的木杆在沙盘上画出一条隐蔽的路线,“再让公输行的人带着物资,绕到断云谷另一侧的密林里埋伏,等我们打响,他们就从侧翼包抄。”
慕容旭看着沙盘上的部署,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计划环环相扣,却也凶险至极——一旦被秋沐识破,他们这点兵力根本经不起折腾;可若是成功,就能一举击溃程阳和楚铄的残部,甚至能顺势拿下朔方城的门户。
“哥,”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要……对南灵下死手吗?”
南霁风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木杆差点从手中滑落。
可他不能退。李冠霖的棺木还停在李府,那些冻僵在雪地里的士兵还没入土,北武帝的圣旨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母妃在京城的安危更是他不敢触碰的软肋。
“各为其主。”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木杆在沙盘上划出的痕迹越来越深,“战场之上,从来没有退路。”
慕容旭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终究还是没再说话。他知道,这位兄长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三日后,临城外围的密林里。
公输行带着车队如约而至。三十辆马车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辙痕,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药草箱和粮袋,还有用油布裹着的连弩和投石机零件。
他见到南霁风,先是躬身行礼,然后低声道:“王爷,一路还算顺利,没惊动南灵的斥候。”
“辛苦你了。”南霁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那些马车,“药草和伤药先送进营,让军医清点分发。粮草暂时存放在密林深处,用雪掩盖好,别让任何人发现。”
“属下明白。”公输行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连弩和投石机的用法,属下已经让工匠们调试过,威力比寻常器械强三成,只是……”他顿了顿,“连弩的箭矢消耗过快,属下只带了五千支,怕是不够一场硬仗。”
南霁风接过册子,翻了两页,上面画着详细的机关图和操作步骤,他随手递给慕容旭:“让懂器械的士兵连夜学习,务必在明日天亮前掌握用法。至于箭矢……”他看向临城的方向,“从废墟里找,能修的修,能用的用,凑合用。”
公输行叹了口气:“王爷,北境的冬天还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公输家的私库也快空了,下次再要物资,怕是……”
“我知道。”南霁风打断他,声音有些疲惫,“等这一仗打完,我自有安排。”他看向公输行,“你带的伤药里,有没有治旧伤复发的?”
公输行愣了愣,随即点头:“有。王爷是指……”
“不是我。”南霁风别过脸,望着远处狼山的轮廓,那里的雪似乎更厚了,“是……一个故人,小时候受过伤,冬天容易复发。”
公输行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几分,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雪莲膏’,用雪山雪莲的根须熬制,对陈年旧伤很有效。王爷若用得上,便拿去吧。”
南霁风接过瓷瓶,入手冰凉,瓶身刻着细密的花纹。他攥在手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北垣城的雪地里,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跌在冰面上,膝盖磕出了血,哭得惊天动地,他笨拙地用帕子给她擦眼泪,说“别哭了,我给你找最好的药”。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能护她一辈子。
“多谢。”他将瓷瓶揣进怀里,压在那枚樱花木牌旁边,“你先去安排物资,今夜三更,我们出发去断云谷。”
公输行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慕容旭看着南霁风的背影,忽然道:“哥,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
南霁风没回头,只是望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山峦,声音轻得像叹息:“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夜幕降临时,临城的营地忽然热闹了起来。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收拾着行装,将药草和干粮分装成小份,背在身上。伙夫营的士兵则将最后一点马肉熬成肉汤,让每个人都喝上一碗热的——这或许是他们接下来几日里,唯一能吃到的热食了。
南霁风站在中军帐前,看着士兵们脸上重新燃起的一点斗志,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场仗一旦打响,又会有无数人永远留在断云谷的雪地里,或许是程阳,或许是楚铄,或许是……他自己。
“都准备好了?”他问慕容旭。
“准备好了。”慕容旭点头,“五千精兵,带足了连弩和投石机零件,伪装成运粮队,从密道出发,不会惊动任何人。”他顿了顿,“那些‘逃兵’也按计划放出去了,应该已经被南灵的斥候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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