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风嗯了一声,翻身上马。玄色的披风在夜色里展开,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出发。”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五千人的队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悄无声息地滑入临城外围的密林。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有夜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色里。
南霁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握着那杆裂冰枪,枪杆上的冰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想起临城巷战时,这杆枪抵住林安易喉咙的瞬间,那少年眼中的倔强,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他问“秋沐在哪”,其实心里怕得要死,怕听到那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队伍走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终于抵达断云谷的入口。这里比沙盘上显示的更险峻,两侧的山壁直上直下,像被巨斧劈开一般,谷口仅容两匹马并行,风从谷里灌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脸上像刀割。
“开始部署。”南霁风勒住马缰,低声下令。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抬着投石机的零件,沿着陡峭的山路爬上西侧的山壁,在隐蔽的岩石后面组装;另一部分人则在谷口的雪地里埋下绊马索和铁刺,上面再用浮雪掩盖,不留丝毫痕迹;连弩手们则占据了东侧山壁的有利地形,弓弦上箭,瞄准着谷内的方向,大气都不敢喘。
南霁风站在西侧山壁的一块巨石后面,这里能俯瞰整个断云谷。他拿出望远镜——那是公输行新制的物件,能看清很远的地方——望向谷外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开阔的雪原,偶尔有几只野兔跑过,留下浅浅的足迹。
“哥,按路程算,程阳和楚铄的部队应该在午时前后抵达。”慕容旭蹲在他身边,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在雪地上画着,“我们的投石机射程够不到谷外,只能等他们全部进入谷内,再放下滚石阻断退路。”
南霁风点点头,放下望远镜:“让士兵们轮流休息,保持体力。告诉他们,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驱散了谷里的些许寒意,却驱不散那股紧张的气氛。士兵们靠在岩石后面,啃着干硬的马肉,眼神紧紧盯着谷口的方向,连呼吸都放轻了。
南霁风靠在一块巨石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闪现着秋沐的脸——在朔方城楼上的坚定,在伤兵营里的温柔,在记忆碎片里的笑靥……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等会儿在谷里看到她,害怕自己手中的裂冰枪,会指向那个他曾经想拼尽全力守护的人。
“王爷,有动静!”一个士兵低低地喊了一声。
南霁风猛地睁开眼,拿起望远镜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原上,出现了一列长长的队伍,旗帜在风中飘扬,正是南灵军的旗号。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队骑兵,速度不快,显然是在探查路况。
“是楚铄的部队。”慕容旭也看清了,“程阳的主力应该在后面。”
南霁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死死盯着那列队伍,试图从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又希望永远也找不到。
队伍渐渐靠近谷口,骑兵先进入谷内探查了一番,没发现异常,便挥手示意后面的大部队跟进。很快,步兵、伤兵、辎重队……源源不断地涌入断云谷,谷内狭窄的通道被塞得满满当当,队伍拉得很长,首尾几乎望不见头。
“还没看到程阳和楚铄的将旗。”慕容旭有些焦急,“他们会不会在后面?”
南霁风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谷口。他知道,程阳和楚铄作为主帅,一定会在队伍的中部或后部,以便掌控全局。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面将旗终于出现在谷口——一面是程阳的“程”字旗,另一面是楚铄的雄鹰旗。两面旗帜一前一后,缓缓进入谷内。
南霁风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断云谷的风似乎更烈了些,卷着雪沫子打在山壁的岩石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人心。南霁风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面缓缓移动的将旗上,连呼吸都忘了。
程阳的“程”字旗张扬如烈火,楚铄的雄鹰旗凌厉似寒刃,两面旗帜在谷中狭窄的通道里遥遥相对,带着久经沙场的沉凝与威严。可那顶他心心念念、又怕得要死的素色轿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谷内的南灵军越涌越多,伤兵的呻吟、战马的嘶鸣、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喧嚣。可那抹他熟悉的身影,那个穿着素色布裙、眼底藏着倔强与温柔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踏入断云谷一步。
“哥,”慕容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看来秋沐没亲自来,她留在朔方城了。”
南霁风握着裂冰枪的手指骤然收紧,枪杆上的冰纹硌得掌心生疼。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失落。
她没来,或许是因为信了那些“逃兵”的话,觉得临城已是绝境,不必她亲自动手;或许是因为朔方城的伤兵离不开她;又或许……是因为林安易还在病榻上,她要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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