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愣了愣,见他们确实没带兵器,才哆哆嗦嗦道:“咳疾……烧了三天了,没钱请大夫,只能找点草药熬着……”她抹了把泪,“这城里的大夫,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剩下的药铺也被抢空了,能找到这点草药,还是托了街坊的福……”
南霁风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堆枯黑的草药,认出是治风寒的紫苏,可这点药量,对付普通感冒都勉强,更别说孩子这烧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阿弗,”他转身往外走,“去营里把军医叫来,再带两床毡毯和半袋糙米。”
“王爷!”阿弗急了,“营里的毡毯本就不够,糙米也……”
“去。”南霁风的声音不容置疑。
老妇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包干粮,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门口的方向磕了个头:“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走出茅屋时,雪又大了些。慕容旭跟在南霁风身后,忍不住道:“哥,我们自己都快断粮了,还分粮给百姓,这不是……”
“你想让弟兄们对着这样的百姓拔刀吗?”南霁风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北武帝说的‘就地取材’?从这些连孩子都养不活的人手里抢粮?”
慕容旭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看着马蹄下的雪,雪地里不知是谁的血迹,被冻成了暗红色,像块丑陋的疤。
他们又走了几条街,看到的景象大同小异——要么是空无一人的破屋,要么是蜷缩在角落里等死的百姓。有个瞎眼的老汉坐在自家门槛上,怀里抱着件小小的棉袄,嘴里反复念叨着“囡囡别怕,娘给你做新棉袄了”,可那棉袄上全是血渍,显然穿它的人已经不在了。
南霁风站在街角,望着这座死寂的城,忽然明白了李冠霖为什么守了三十年。
不是为了那座冰冷的城墙,也不是为了京城的封赏,而是为了这些在雪地里挣扎求生的人。他们或许懦弱,或许贫穷,却在这片土地上生息了一辈又一辈,把临城当成了根。
可他呢?他为了什么守在这里?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皇位?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荡平南灵”?还是为了……那个可能永远不会记起他的人?
“哥,前面好像有动静。”阿弗忽然压低声音,按住了腰间的刀。
南霁风抬头望去,只见巷子尽头的瓦砾堆里,有个黑影在动。他策马过去,才发现是个约莫十岁的少年,正用根生锈的铁钎,撬着块冻在地上的肉——看那样子,像是块马肉,早就冻得硬邦邦的,上面还沾着雪。
少年见了他们,吓得把铁钎一扔就要跑,却被南霁风的马拦住了去路。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别杀我……我娘快饿死了,我就捡块肉……”
南霁风翻身下马,走到少年面前,才发现他的手被铁钎磨得全是血泡,冻裂的口子上结着黑痂。“这肉哪来的?”
少年怯生生地指了指巷子深处:“那边……有好多死马,是前两天打仗留下的……”
南霁风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十几匹战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里,有的被箭射穿了喉咙,有的肚子被剖开,显然是被人动过。天寒地冻,尸体倒没腐烂,只是冻得像块冰,肉硬得能当武器。
“弟兄们这几日,就靠这个果腹。”南霁风的声音很轻,却让慕容旭和阿弗的脸都白了。
战马是士兵的兄弟,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吃马肉?更何况是冻了好几天、可能已经变质的马肉。可眼下,这竟成了他们唯一能找到的“食材”。
“哥,我们不能吃这个!”慕容旭急道,“会吃坏肚子的!伤兵本来就虚弱,要是再……”
“那你说,吃什么?”南霁风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吃百姓手里那点救命的糙米?还是喝雪水填肚子?”
慕容旭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看着那些冻硬的马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南霁风转身对阿弗道:“让伙夫营过来处理一下,挑还能吃的肉割下来,用雪水反复煮过再给弟兄们吃。告诉他们,这是本王的命令。”
“王爷……”阿弗的声音带着哽咽。
“去。”
阿弗领命而去后,南霁风又看向那个还蹲在地上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个碎银子,放在他手里:“把马肉埋了吧,带点干净的雪回去,给你娘煮点热水。”
少年捏着那块银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南霁风磕了个头,抱着银子踉踉跄跄地跑了。
风雪里,只剩下南霁风和慕容旭站在那些马尸旁。雪落在他们的肩头,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七日内收复失地……”慕容旭喃喃道,“哥,我们真的要打吗?就凭着这些吃马肉的弟兄,去跟南灵军拼命?”
南霁风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狼山余脉的方向。那里的山峦被白雪覆盖,像道沉默的屏障,秋沐和她的部队,就在那道屏障后面。
她知道京城给了他七日期限吗?知道他现在连粮草都断了吗?知道他被逼到了绝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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