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却仿佛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也没看到那些探究、惋惜、不解的目光。
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脚下的玄铁地面,以及远处那座沉默的界门。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玄铁地面的纹路中央。
像是用脚步丈量着自己与过去的距离。
那纹路是百年前宗门大能以灵力镌刻的阵纹。
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空荡荡的左袖,也映出他眼底的平静。
那是历经生死淬炼出的平静,再无半分少年人的浮躁。
断臂处的伤疤早已结痂,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爬在皮肤上。
可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缠绕心头多年的无形枷锁,正随着脚步一点点碎裂。
过去的骄纵、依赖、对身份的依仗。
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东西,此刻都成了该被剥离的累赘。
他走到甲字区的边缘,找了个最角落的空位站下,背对着身后的喧嚣人群。
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直直投向场中央那座古老的界门遗址。
半截青灰色的石碑斜插在地里,碑身上刻满了模糊的符文,像被岁月啃噬过的痕迹。
那些符文流转着淡淡的微光,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印记。
仿佛在低低诉说着无数年前,那位渡劫飞升的大能挥袖开辟秘境时的辉煌。
也诉说着此后无数弟子埋骨其中的悲凉。
阳光斜斜地落在他的侧脸,一半明亮得晃眼,一半隐在阴影里,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有对过往的决绝。
拒北城的血、谷老的死、断臂的痛,都该被封存在转身的瞬间。
有对未来的孤勇,前路是生是死,是突破还是沉沦,他都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更有对变强的、不容动摇的执念。
那执念像淬了火的钢钉,死死钉在心底,支撑着他站在这里。
广场上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特殊的年轻人身上。
有惋惜,为他本该安稳的人生。
有敬佩,为他破釜沉舟的勇气。
也有漠然,仿佛早已预见他可能的结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酿了半世的酒,酸涩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沉重。
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卷起他空荡荡的左袖。
在阳光下扬起一道利落的弧度,像一面宣告新生的旗帜,猎猎作响。
午时,越来越近了。
日晷上的铜针投下的影子渐渐与中线重合,空气中的灵力开始变得躁动,像即将沸腾的水。
“开!”
随着高台上十多位四象境强者齐声低喝,浩荡的法则之力如洪流般涌向界门。
青灰色的石碑突然剧烈震颤,碑身上的符文骤然亮起,连成一片璀璨的光网。
光网中央,空间开始扭曲、撕裂。
最终化作一道丈许高的光门,门后是翻滚的星云,隐约能看到嶙峋的山峦剪影。
那是归云秘境的入口,也是无数人命运的转折点。
“快,速速进入!”执法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秘境大门每次开启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容不得半分耽搁。
等待进入秘境的众人瞬间骚动起来,再无人言语,只是埋头朝着光门冲去。
年轻的弟子脚步踉跄却眼神炽热,中年修士步履沉稳带着决绝。
老者拄着拐杖被人搀扶,枯槁的手指却紧紧攥着剑柄。
一道道身影没入光门,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赵辰站在人群末尾,看着前方的人一个个消失,心里异常平静。
他知道,父亲此刻就在高台之上,与其他四象境强者一同催动法则之力。
那光门的每一次闪烁,都凝聚着父亲的法则之力。
可他没有抬头,只是默默握紧了腰间的短匕。
那是从一处匪寇手里夺来的,此刻刃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毕竟,秘境虽然藏着突破四象境的机缘。
但那种机缘实在太渺茫了,渺茫得像沙漠里的一粒珍珠。
这次云天宗进入秘境的人足有三四千,可纵观宗门历史,哪一次不是千人去、几人回。
甚至有过整整数代弟子尽数折损其中的记录。
他不敢奢望自己是天选之子,只想着能在里面多活一日,便多一分变强的可能。
轮到他时,赵辰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踏入了光门。
星云般的光芒瞬间将他吞噬,身体仿佛被扔进了旋转的旋涡,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没有看高台之上那道或许正注视着他的身影,也没有看广场上那些复杂的目光。
高台上,赵天雷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光门中。
那道挺拔却单薄的背影,像根针突然刺进心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来,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捏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维持着催动法则之力的姿势,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淡漠,可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心绪。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突突直跳。
当最后一个弟子踏入光门,秘境大门缓缓合上。
璀璨的光芒渐渐黯淡,最终缩回石碑之中,仿佛从未开启过。
广场上前来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散去,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随着人群远去。
只留下演武场中央那半截沉默的石碑,和满地被踩碎的光影。
赵天雷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日头已过了中天。
院子里的亭子里,石桌上还放着早晨没喝完的茶,茶盏边缘凝着一圈浅褐色的痕迹。
他没有进屋,只是坐在石凳上,目光落在满院盛开的琼花上。
那些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在午后的风里轻轻摇晃,香气清冽得像极了赵辰小时候最爱喝的花蜜。
“大哥。”
赵高云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赵天雷听着这耳熟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高云,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赵高云走到亭子里,自顾自地坐下,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
他顺着赵天雷的目光看向那丛琼花,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大哥,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时候在想小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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