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渊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苏景宁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目光一刻也不愿从他苍白的面容上移开，满心盼着他能早日醒来。
待心绪稍稍平复，她望向苏沐轩，虽语气平和，可那探寻的眼神却藏不住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沐轩闻言，头垂得更低，无地自容之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察觉到突破的契机时，自以为已做好准备，可谁知......”
“到底遇到了什么？”苏景宁追问道。
“我......我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这话如惊雷般在屋内炸开，苏景宁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那些前世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
“苏家军全军覆没，苏府满门抄斩，还有你......被人活埋......”
苏景宁心头一震，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往事击溃了苏沐轩。
那段惨烈的前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重创。
“罢了，这不怪你，你先出去吧。”
“我留下来陪你，等皇上醒来。”
“不用了，宛清受惊不小，你去陪陪她吧。”
苏沐轩明白，此刻的苏景宁需要独处，默默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苏景宁再也绷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不得不承认，墨凌渊的选择换来了最好的结果，换作是她，或许情况会更糟。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难以释怀。
墨凌渊身为魔族，能凝聚那股正道灵力，不知历经多少艰难险阻。
那股力量，本是他对抗体内魔气的底牌，是未来破除封印的希望，如今却为了救她的兄长，彻底化为泡影。
想到这，苏景宁满心愧疚。
她为了家族、为了苍生，甘愿舍弃性命，可墨凌渊呢？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护她周全。
他将深情都给了她，可她却因种种牵挂，一次次将他置于险境。
“夫君，你快醒醒，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好想你......”
重生以来，她从未如此痛哭过，此刻的她只愿用一切换取他的平安顺遂，哪怕从此不再相遇，只要他能安然度日便好，可一切都已太晚。
苏家祠堂内，烛火昏黄。苏莫风背着手，双目紧闭，周身萦绕着压抑的气息。
苏沐轩缓缓踏入，“扑通”一声重重跪下，脸上满是悲戚。祠堂内一片寂静，唯有微弱的烛泪滴落声。
许久，苏莫风睁开眼，声音低沉而沉重：“苏家以武立世，追随墨氏三百余年。
先祖们南征北战，为苍阑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却从不敢居功自傲。
因为苏家第一代家主，不过是个街边乞儿，幸得苍阑皇帝施以援手，才免于饿死。那位皇帝不仅不计较先祖出身，还委以重任，这才有了苏家今日的荣耀。”
他顿了顿，苦笑道：“三百年了，苏家为报这份恩情，世代尽忠。可到了你这儿......”
苏沐轩的泪水砸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你瞧见你妹妹那模样了？”苏莫风质问道。
苏沐轩哽咽着应道：“是......”
“从小到大，你何时见她如此伤心过？”
“爹......”
“别叫我！”苏莫风打断他，“你还有脸叫我爹？你错哪儿了？你不是战神吗？不是最年轻的异姓王吗？
苏家几代积累，在你这儿攀上权力巅峰，可你扪心自问，这些都是你凭本事得来的？若不是你妹妹，你哪有今日？你该庆幸有这么个好妹妹，不然你什么都不是！”
字字如刀，扎得苏沐轩生疼。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年被赞誉声包围，他早已忘了自己的根基。
若没有苏景宁，他或许什么都不是，甚至连今日这条命都保不住。
空旷的祠堂里，只回荡着他压抑的抽泣声，就在这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祠堂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时，苏景宁步伐沉稳，周身褪去了方才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皇后独有的威仪。
她径直走向苏沐轩，伸手将他从冰冷的青砖上拉起，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今日之事成了你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才是真正辜负了所有人的付出。”
苏沐轩张了张嘴，满心愧疚化作无声的叹息，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景宁转而看向苏莫风，唇角扬起安抚的笑意：“爹爹，夫君不过是受了些伤，调养些时日便能痊愈。哥哥这些年的功劳有目共睹，您就消消气吧。”
苏莫风看着女儿强撑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哪点心思能逃过我的眼睛？如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就能瞒过我？”
“是女儿任性，才连累大家。”苏景宁眼眶泛红，“当初执意引哥哥踏上修行路，本就是出于私心，今日之祸，错全在我，与哥哥无关。”
“那你又何错之有？”苏莫风的质问让苏景宁猛然怔住。
苏莫风的目光温柔而深邃，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若我是神仙，即便对凡尘有所眷恋，也未必有你这般勇气重活一世，去弥补所有遗憾。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我承蒙因果，能做你的父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你聪慧果敢，手段过人，却始终未改本心，我以你为荣。
但你要明白，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哪怕有一日我和你娘亲顺应天命，你也莫要逆天而行。看到你们兄妹平安，我们就知足了。”
苏景宁再也忍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像幼时那样紧紧搂住他的腰：“爹爹别这么说！”
苏莫风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语气满是欣慰：“这些年，你总像个小大人，鲜少像寻常姑娘般撒娇。”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苏莫风的衣襟，两世记忆翻涌，苏景宁这才惊觉，这位一生铁骨铮铮的父亲，原来也藏着如此柔软的一面。
她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爹，我定会亲手改写命运，让你们看着我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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