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
日头升至头顶,又缓缓偏移向西,风丝都不见一缕,空气非但没有半分凉意,反倒裹着春日特有的溽热。
本来还慷慨激昂、骂声震天的考生们,喉咙早已喊得沙哑,额角沁着薄薄一层汗珠,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脊背也没了先前挺得笔直,有不少人都瘫坐在礼部的石阶上,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里面的人若无其事般地为新科进士举办琼林宴,丝竹歌舞,簪恩荣花,群臣同庆,齐赞英才。
琼林宴,可能是这些进士此生离盛京官场最近的一次,每三年一次会试,禹国实际上并不缺底层官员,可要在这么多小官中脱颖而出又谈何容易,许多人穷尽一生也不过在任地做一辈子的七品知县而已。
这场宴席上,他们踌躇满志,来年,又会不会被现实磋磨到忘了初衷,成为下一届新科进士口中的昏庸之辈呢?
不说礼部内的情景,单说守在外面这些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落榜的考生,虽然身体疲惫,但心情半点也没有平和下来,他们背靠世家是真,可一身的才华却做不得假,若真的因为技不如人而落榜就算了,偏偏输给了他们先前一直看不起的人。
会试结束后他们已经是稳稳的进士人选,一朝被黜落,让他们怎么能甘心!
江彦这个会试第一双目赤红,他撑着酸痛的腿,硬生生地站着不肯上自家马车休息,家里的书童侍女来劝,统统被他呵斥。
他心里撑着一口气,一股不甘的气,若是礼部不给他们一个正当的说法,他就是拼着掉脑袋去告御状,也不可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回书院去。
人年轻,精力也充沛,这群年轻人凭着心中一股激昂的血性,竟然没一个人肯离去,就守在礼部大门口等人出来。
诚然礼部有好几个门,但众官员也都是要脸的,不可能从小门离开,等一会儿琼林宴结束,少不得要从正门出来和这些落榜的考生对上。
眼见日渐西斜,歌舞奏乐声也停止,候在礼部门外的考生们心脏高高吊起,准备了一肚子的豪言壮语,只待全盘倾泻……
“叮……叮叮……叮……叮叮叮。”
突然街边传来用硬物敲击瓷器的声音,江彦拧眉望去,只见是个头发灰白的臭乞丐,看不出他具体年龄,但应该是很老了。他布满褶皱的手捧着个尘垢满身的破碗,右手拿着根弯曲不平的木棍,边走边敲,看见礼部门口这么多人,他迟钝地思考片刻,步履蹒跚地走近。
说他是臭乞丐不是骂他,而是这个乞丐穿着一身衣不蔽体的褴褛,脏到看不出颜色,可能是一冬天都没洗了,开春后又下了两场春雨,那味道,真是绝了。不光如此,他黑黝黝的枯瘦手指,还从披散的发间穿梭,时不时捏出两只吃得肚圆的虱子,那形象,真是绝了。
江彦等南方考生,个个衣裳颜色清淡整洁,哪怕因为聚集在礼部门口时间久了,略有一丝狼狈,也不影响他们通体所散发的清贵气质。
众人中出身最次的家里也是乡绅地主,自小没受过什么苦,最苦的便是会试这段日子。他们身边都有丫鬟小厮伺候,只不过这会儿被赶跑,或是干脆没带出来。
眼看那老乞丐离他们越来越近,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腥臭之气便如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众人一阵头晕目眩。
几个离乞丐最近的考生更是脸色难看,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连连后退,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污秽之地,眼中满是嫌恶与不耐。
那老乞丐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嫌弃,往前行走的步子顿住,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捧碗的手缩了回去,几缕打结的头发遮在眼前,油腻发丝下的眼神不见半分灵动,痴痴怔怔,茫然无神。
“叮当”的一声脆响传来,老乞丐的脏碗里多了两块碎银,花生大小,光亮干净,落在脏兮兮的碗里。
江彦放好自己的荷包,眉头拧得死死的,手中锦帕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拿去吧。”
老乞丐低头,盯着碗里的两块碎银,愣愣发呆,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磕头道谢。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根被遗弃在路边的枯木桩,任由春日的溽热空气包裹着他那散发着异味的身体。
周围的考生见江彦给了钱,见乞丐不走,还以为他是嫌少,不想被这臭乞丐继续纠缠,皱着眉从荷包里摸出几个碎银或是铜钱,远远地扔到乞丐的破碗里,“叮铃哐啷”一阵乱响。铜钱滚了几圈,有的甚至跳出了碗沿,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老乞丐呆滞的眼神突然开始慌乱起来,他目光追随着地上的铜板,弯腰跪趴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捡那些掉落的铜板,把它们宝贝似地一个一个收进自己的破碗里。
捧着自己的碗,老乞丐反应迟钝地想起什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像是怕那些目光不善的书生打他,飞快地把纸扔到了看上去脾气最好的江彦面前,江彦往后一躲,那张纸便飘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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