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暑气稍歇,灵木域主新栽的葡萄藤顺着竹架往上爬,嫩黄的卷须试探着触碰缠春藤的老枝,被风一吹,两个新老生命轻轻打了个招呼。青岚域主搬来竹梯靠在架边,手里攥着捆麻绳,“这葡萄藤得绑结实些,免得被夜雨打歪了”。他踩着梯子往上时,灵木域主站在底下扶着梯脚,指尖偶尔碰到他晃动的脚踝,像被藤叶扫过般轻痒(灵木域主望着他裤腿沾着的草屑,忽然想起清晨他劈竹片时,木屑溅在肩头像落了层雪,“慢些,梯子刚搭的,别慌”,青岚域主低头看他仰起的脸,阳光从藤叶缝里漏下来,在他鼻尖跳成小金点,手里的麻绳忽然就松了半分)。
阿月在溪边捣衣,木槌敲在石板上的闷响,惊飞了水面上的蜻蜓。姬云帆抱着捆干柴从岸边走过,裤脚沾着的泥点落在草地上,晕出小朵深色的花。“柴够烧到明日了?”阿月扬声问,木槌停在半空,水珠顺着槌柄往下淌,滴在她手背上。姬云帆把柴垛在灶房门口,转身时正看见她抬手抹额角的汗,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上沾着点草绿(像昨夜她帮孩子们擦脸时,蹭在颊边的艾草汁,他忽然就忘了回答,只盯着那抹绿看,直到阿月又问了遍,才慌忙点头,“够、够的,我下午再去后山捡些松针,引火快”)。
玄冰域主坐在廊下碾药,青石臼里的草药被碾成碎末,散出清苦的香。沙海域主提着桶清水从井边回来,桶沿的水珠顺着他手腕往下滑,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串小水痕。“药碾得差不多了?”他把水桶放在石桌旁,伸手想帮她扶稳臼底,指尖刚碰到石沿,就被玄冰域主轻轻避开(“快好了,”她低头往臼里添新采的薄荷,鬓角的碎发垂下来,扫过鼻尖,沙海域主看着那截白皙的脖颈,忽然想起清晨她往窖里送酸梅汤时,裙角沾着的青苔,像绣上去的绿花,他悄悄往石桌上放了颗野山桃,“歇会儿再碾,尝尝这个,解乏”)。
孩子们在藤架下玩捉迷藏,最小的那个钻进竹筐里,被哥哥姐姐们围着笑,竹筐晃悠着撞到灵木域主新栽的兰草,他慌忙伸手扶住,却被筐沿蹭到手背,留下道浅红的印子。玄黄域主拿着针线走过来,把筐里的孩子抱出来,“慢些闹,别碰坏了兰草”,她低头给孩子缝补磨破的袖口,针脚穿过布面时,余光瞥见灵木域主手背上的红印,忽然就把针线往他面前递了递(“手伸过来,”她捏着针往他手背上轻点,想挑掉沾着的草屑,灵木域主却往后缩了缩,“不碍事,过会儿就消了”,玄黄域主看着他耳尖泛起的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忽然就笑了,把针线收回来,“那你别碰水,等会儿我来浇兰草”)。
夕阳往山后沉时,竹屋的烟囱又冒出了烟,比午时的更淡些,像条白纱巾,在暮色里慢慢飘。阿月把蒸好的南瓜端出来,姬云帆正蹲在灶前添最后把柴,火光映在他侧脸,把新长的胡茬染成了金红。“南瓜甜不甜?”阿月把筷子递给他,指尖擦过他的指腹,像被灶膛里的火烫了下,慌忙缩了回去(姬云帆咬了口南瓜,甜香在舌尖漫开时,看见她转身时发红的耳根,忽然想起昨夜她起夜时,借着月光往他枕头边放了把艾草,说是防蚊虫,他把剩下的南瓜往她碗里拨了些,“甜,比去年的甜多了”)。
暮色浓起来时,竹屋的灯又亮了,窗纸上投着众人的影子,像幅被晚风轻轻吹着的画。缠春藤的叶子在灯影里轻轻晃,新抽的枝蔓比清晨又长了寸许,卷须勾着老藤打了个结,像把锁,锁住了屋里的暖。
灶房里飘出南瓜粥的香,孩子们的笑声混着碾药的轻响,在竹屋里缠成了团。这裂界遗址的黄昏,便这样在碗筷的碰撞与灯下的絮语里,慢慢沉下去,等今夜的月光来,再把新的温柔,一缕缕,一片片,织进藤架的影子里,织成说不尽的安宁。
月上中天时,竹屋的灯渐次暗了,只剩灶房还留着盏小灯,像浸在夜色里的星子。阿月起夜时经过灶房,见门缝里漏出微光,推开门才发现姬云帆正蹲在灶前,手里捏着根艾草,往炉膛里添着细碎的火星(他听见动静猛地回头,艾草的烟呛得他咳了两声,“孩子们夜里总踢被,我多烧点热水,等会儿给他们擦把身”,阿月看着他被烟熏红的眼角,忽然想起白日里他手背上的竹刺印,转身去拿了布巾,“我来吧,你去歇着,明日还得劈柴”)。
院角的井边,沙海域主正借着月光打水,桶绳在他掌心磨出浅痕,井水晃出的涟漪里,浮着半轮弯月。玄冰域主提着药篓从窖边走来,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子滚进衣领,忽然停住脚,从篓里摸出片薄荷叶子,往他颈后贴了贴(“刚晾好的,带着凉意”,她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想缩回去,却被他抬手按住,沙海域主低头看她被月光染白的睫毛,像落了层霜,“白日里碾药累着了吧?我刚打了井水,你洗把脸再睡”,玄冰域主挣开手时,药篓撞在井壁上,发出轻响,像把心跳漏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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