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她搅动咖啡,钢勺刮擦瓷杯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
“你在普斯科夫没有朋友。”她说。
马特维的手顿住。
“阿尔乔姆不算,”她补充,语气平静如陈述天气,“那孩子眼里藏着乌鸦,迟早会啄瞎你的。”
黄油刀在他手中磕出缺口。上周阿尔乔姆来借显影剂时,薇拉明明反锁在卧室。可她描述阿尔乔姆的眼神,像猎人点评陷阱里的狐狸——精准、冷酷、带着预知的残忍。
“我们得招待客人。”薇拉把咖啡渣倒进水槽。那些颗粒在不锈钢表面缓缓移动,组成一张扭曲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真正的友谊需要见证人。”
当她说“友谊”这个词时,马特维听见某种甲壳类动物爬过玻璃的声音——咔哒、咔哒,缓慢而坚定。
阿尔乔姆消失了。
警察在纺织厂废井里找到他时,他正用啃秃的指甲在井壁刻写马特维的门牌号。监控显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动作流畅,像只心满意足的蜘蛛坠入蛛网。但马特维记得很清楚:阿尔乔姆失踪那晚,薇拉曾借口“需要新鲜空气”消失了三小时。
她回来时,风衣下摆滴着黑红液体,鞋底沾着井口的苔藓。
“现在轮到阿纳斯塔西娅了。”薇拉站在阿尔乔姆的遗像前说。相框玻璃映出她裂到耳根的嘴角。遗像是马特维提供的,照片里阿尔乔姆站在废弃的列宁雕像旁,眼睛里有团可疑的阴影——形状酷似薇拉缺失的那截手指。
阿纳斯塔西娅来赴“和解晚餐”时,带来了她外婆腌的酸黄瓜。罐子密封完好,玻璃上凝着水珠。薇拉用一把马特维从未见过的银叉戳起一片,在烛光下观察乳白色的霉菌纹路。
“你们普斯科夫人总把霉菌当调料。”她说,突然把酸黄瓜塞进马特维嘴里,手指一直捅到喉结上方。
那一刻,他尝到铁锈与腐败蜂蜜混合的味道,听见薇拉在他颅内低语:“看啊,她嫉妒得眼珠发紫。”
第二天清晨,阿纳斯塔西娅的舌头出现在马特维的鞋盒里。那团肌肉还保持着柔软的粉红色,断面整齐得像被专业器械切割。薇拉正在厨房煎蛋,平底锅里的蛋黄呈现出阿纳斯塔西娅眼睛的颜色。
“她总说羡慕你能住在纺织厂附近。”薇拉用锅铲翻动舌头,语气轻快如聊家常,“现在她永远住在你家门槛下了。”
马特维开始害怕镜子。
每次经过走廊的穿衣镜,他都看见薇拉站在自己身后,但回头时只闻到一股混合着臭氧与腐肉的气息。镜中薇拉的瞳孔是竖立的,像某种深海生物。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延迟行动——当他抬手时,镜中的“马特维”要过三秒才做出相同动作,仿佛另一个宇宙的他,正慢半拍地模仿。
他试图离开公寓,但门锁自动反锁。窗户打不开,电话线被咬断,手机信号消失。整栋楼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膜包裹,隔绝了外界。邻居们照常生活,却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已不存在于他们的现实之中。
“你逃不掉的。”薇拉某夜坐在他床边,手指梳理他的头发,“你邀请了我。在罗刹国,邀请就是契约。而在我的宇宙,契约要用皮囊履行。”
“你的宇宙?”马特维声音沙哑。
“平行宇宙不止一个,亲爱的。”她微笑,“有些宇宙里,你是英雄;有些里,你是疯子;而在我的宇宙……你是祭品。每个‘我’都需要一个‘你’来完成闭环。否则,我们会饿死。”
马特维终于明白:薇拉不是一个人。她是某种跨维度的存在,靠吞噬“友谊”维生。而所谓友谊,在她那里,不过是灵魂的寄生契约。她寻找孤独者,给予陪伴,再将他们转化为自己的皮肤——一层层覆盖在身上,如同蛇蜕皮,永不停歇。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足够孤独,又足够温柔。”她抚摸他的脸颊,“你拍废墟,是因为你觉得世界早已抛弃你。但你知道吗?废墟才是最忠诚的——它们从不假装爱你,也从不背叛。可你还是渴望被爱,哪怕代价是骨头。”
“友谊是双向的占有。”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薇拉这样解释。她正用马特维的剃须刀修整指甲,金属刀片在角质层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你带我来这个家,就等于把钥匙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剃须刀按在他脉搏上。
“现在该看看里面藏着多少真心了。”
血珠滚落时,马特维看见薇拉的瞳孔扩张成两个黑洞。她俯身舔舐伤口的样子,让马特维想起纺织厂那些啃食棉絮的银鱼——无声、贪婪、精准。但最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当薇拉的牙齿轻轻磕碰他的静脉时,某种温暖的麻痹感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像伏特加混着安眠药灌进血管。
他不再想逃。他甚至开始期待她的触碰。
“还有最后一步。”薇拉用他的血在浴室瓷砖上画符。那些符号看起来像是被扭曲的西里尔字母,又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残片,在紫光下蠕动。她打开一直上锁的客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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