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粗暴地架起虚脱的伊万。在被拖出药房的瞬间,伊万最后回望了一眼。费奥多尔正背对着他,俯身仔细检查地上那滩暗红污迹,脸上没有丝毫对“毒”的警惕,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对“辩证”可能性的专注探寻——仿佛那污迹不是血或毒液,而是什么蕴含着“干劲”密码的圣物。而药架最深处,一瓶“辩证思维口服液”的标签,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极其轻微地、诡异地波动了一下。
地窖。绝对的黑暗,浓重的、带着泥土腥气和陈年霉味的寒冷,像无数冰冷的蚯蚓钻进衣服,钻进骨髓。空气粘稠得难以呼吸。伊万蜷缩在冰冷潮湿的稻草堆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的寒冷尚可忍耐,但灵魂深处那被血色“3”字侵蚀过的空洞和恐惧,却像地窖的黑暗一样无边无际。
费奥多尔的话在死寂中不断回响:“眼睛看到的‘事实’可能是片面的……但‘干劲’是永恒的!是本质的!是唯一的真理!”这逻辑像毒藤,缠绕住他最后一丝清醒。米哈伊尔的狂热、瓦西里的顺从、尼古拉的绝望……所有人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现,最终都融汇成费奥多尔那不容置疑的、代表“干劲”的拳头。追问“三”是什么?有意义吗?在这里,“三”可以是毒,也可以是疗效的证明;可以是谋杀的借口,也可以是“辩证看待”的智慧。逻辑已死,只剩下“态度”的绞索。
一种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疲惫感淹没了他。坚持“事实”有什么用?只会被定义为“敌人”,被关进地窖,被“辩证”掉。不如……不如接受这个“真理”?接受“干劲”就是一切?接受“态度”就是唯一标准?这样……或许就能从这无边的恐惧和寒冷中解脱?米哈伊尔那狂热的眼神,此刻竟透出一丝……诱惑?一种在荒诞中获得虚假安全感的诱惑?
“是药……三分毒……”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在死寂的地窖里激起微弱的回音。这句模棱两可的鬼话,此刻竟像某种诡异的安魂曲,抚平了他内心的剧烈挣扎。“治不好……怪你体质……”他重复着,仿佛在说服自己。逻辑学的殿堂彻底崩塌,废墟之上,只有这混蛋的、循环往复的、能将一切不利都推卸干净的“辩证”逻辑,像浓雾一样弥漫、笼罩,成为唯一可呼吸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永恒。地窖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拉开。刺眼的手电光柱射入,像利剑劈开黑暗。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轮廓模糊而巨大,如同地窖本身长出的怪物。
“伊万·彼得罗维奇!”费奥多尔的声音在地窖的穹顶下回荡,带着一种刻意的、居高临下的“关怀”,“经过在‘辩证思考室’的深刻反省,你的‘态度’,现在端正了吗?”
伊万艰难地抬起头,眼睛被强光刺得流泪。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涩声响。灵魂深处,那个追问“三”是什么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被地窖的寒冷和连日的绝望彻底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想要顺从的渴望。他看到费奥多尔身后,似乎有微弱的光,有食物的气味(也许是幻觉),有……脱离这地狱的可能。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试图发出那个能带来“解放”的词——“端正”。
但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费奥多尔眼中那审视的、带着“辩证”期待的光芒。就在这一刹那,药房幽影那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空洞眼窝,猛地在记忆中炸开!那无声的尖啸,那血色的“3”字,那几乎将他灵魂冻结的怨毒……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吊死的绳索,尼古拉绝望的呜咽,瓦西里孙子啃树皮的手……所有被“辩证”掉的“事实”,所有被“态度”掩埋的苦难,如同伏尔加河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冰冷的泥沙,轰然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无边愤怒和最后一点人性微光的洪流,冲垮了喉咙的阻碍。
“不——!”伊万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嘶吼出来,声音嘶哑却带着撕裂般的决绝,“‘三’不是模糊的推脱!‘三’是推卸责任的鬼话!‘三’是毒!是谋杀的借口!逻辑……逻辑需要清晰!需要追问‘是什么’!而不是用‘辩证’把一切糊弄过去!你们……你们在杀人!用混蛋逻辑杀人!”
死寂。
费奥多尔脸上的“关怀”瞬间冻结、碎裂,化为一种岩石般的冰冷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惊悸。他身后的民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枪。
“哦?”费奥多尔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比地窖的寒冷更刺骨。他慢慢踱步进来,皮靴踩在湿冷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伊万的心跳上。“看来,地窖的‘辩证思考’,效果很不理想啊。你不仅没有端正‘态度’,反而……变本加厉地质疑‘辩证法’本身?”
他停在伊万面前,居高临下,阴影完全笼罩了蜷缩的人。“你刚才说……‘混蛋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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