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南二里,满桂军营,大量蒸腾的热气在营地四处腾起,让原本就有的雾气又厚重了几分。各队的火头兵正在将滚沸的热汤和粥饭送到各人的手里。
今日的粥要比往日厚了一倍不止,粥汤上,甚至还浮着零星的油花和肉碎。
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大战在即,武经略满桂特意降下了钧旨,今日不必吝啬食材,尽量让麾下的卒伍吃饱吃好。
但有些人可就不那么幸运了。也就是在此时,二十来个人被五花大绑,用绳索串成一排押到一片小空地上。正在吃饭的卒伍们不明所以,纷纷张望。
不一会就有军法官过来宣读他们的罪状。
这其中,有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者,也有不遵号令、飞扬跋扈者,但更多的是想要趁着夜色潜出大营的逃兵——他们被四散在周围巡逻策警的尖哨逮了个正着,趁着此时人多被拉出来明刑正典、震慑军心。
一阵戛然而止的惨叫声后,二十几颗硕大的人头插在了竹竿上,被掌管军法的吏卒举着传到了各营。
除了这些正在传首的逃卒脑袋以外,满桂也在亲信家丁的护卫下巡营。看到战兵们眼底那些雾气都掩不住的恐惧,心中略感不妙。
昨夜女真人的骑兵抵近,大炮乒乒乓乓地轰了一整晚,绝大部分卒伍几乎都没有睡着。
接连的惨败以及被遣出高大的城池,这些卒伍在知道女真人接近以后的精神压力极大,虽然大部分还没有跑,但心中的恐惧已经开始滋生蔓延。
满桂是历经百战的宿将了,多年生里来死里去的生涯,自然明白只有将知其兵,才能如臂指使。
他现在所领的这四万人马,虽算不上乌合之众,但也鱼龙混杂。除了四个总兵所领的营头以外,还有收拢的宣府、辽东溃兵,这其中甚至有不少人的伤势还未痊愈,至少还有三成是毫无阵仗经验的新卒。
可以说这是一支被强行捏合起来的军队,彼此之间更是没有什么默契可言。
这些人守城尚可,但要是城下列阵野战,胜算渺茫。可惜自己的谏言被皇城当中的圣上驳回了。
家丁头子看了一圈以后,策马来到满桂的身旁,忧心忡忡地道:“大帅,这可比咱们大同的兵差得太远了……”
他口中的大同兵,是满桂从大同镇带出来的那五千人,不过已经在之前的德胜门外几乎全军尽没,生还者不过两百余。
随着马背上下起伏的满桂乜斜了他一眼,看着家丁头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面无表情地道:“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
犹豫了两下,家丁头子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道:“非是小人涨建狗的士气,只是为防万一,小人斗胆,还请大帅早做决断,小人等就是拼着命不要,也……”
“闭嘴!”
还没等家丁头子说完,满桂断然一喝。
这家丁头子十分忠心,已经跟他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属于一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的那种。而且家丁头子所说的话再明显不过,他如何不明白?
但满桂还是双手抱拳,冲着皇城方向遥遥一拜,低声骂道:“本帅原为粗野武夫,蒙陛下恩典,幸进经略之位。今大战在即,汝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要是再犯,本官定要治你个蛊惑军心之罪!”
家丁头子见满桂似乎真的动了怒,立马翻身下马,跪在满桂的马前叩首:“小人绝不敢再犯!大帅去哪里,小人等就去哪里。”
伴随着一声炮响,连绵不断的海螺号、牛角号以及战鼓声从浓重的雾霭背后传了出来。
“上马,回中军!”
满桂大喝一声,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壮硕的马屁股上。
满桂军的营地瞬间就如同炸了锅一般,大量基层军官连吹哨带呼喊,用足下的战靴、用手中的刀鞘驱赶着手下的战兵进入指定的位置。
女真人全线都在应旗。
除了去左右翼包抄夹击的四个旗以外,皇太极将手中剩下的四个旗拉成长长的阵列,将汉人的老弱顶在前面,随后是推着楯车的包衣,再之后是一些无甲的零星散兵——他们或独自一人,或三两人组成一组,猫着腰往前行进。
最后面,便是弓手和甲兵。
骑着马的蒙古左右营率先突出,以弧形的线列奔向明军的防线。
由于雾气的关系,女真人马步的推进速度并不算快,不过千军万马一起向前涌动,仍然造成了巨大的声势。
一阵犹如闷雷一般的炮响在满桂军中响起,但由于距离过远,女真人毫发无损。
不过炮声还是在被押着走的汉人老弱当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很多人脚下打滑摔倒在地。
但身旁的女真人可不管,只要十个呼吸间还没爬起来,就会刀斧临身。
惨叫声在阵前猝然响起,等楯车过来时,已经是遍地死尸。
女真人打得十分有耐心,每向前推进五十步便鸣金一次,在重新整队的同时让士兵稍作休息。
牛录制让女真人彼此之间十分熟悉,以小见大,所带来的全军组织能力也不是普通的明军可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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