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漩涡在海底狂吼，像一头亘古未饱的饕餮，暗紫色的涡心吞噬着海水、礁石、光与声。
浪墙高逾百丈，重重砸下，炸出银白色的霹雳。龙人们被吸力扯得身形歪斜，鳞甲与海水摩擦出尖锐的啸声。祭月立于逐浪桅杆之巅，月白衣袍被狂潮灌得猎猎作响。
他双瞳映出漩涡幽光，声音穿过风暴，清如碎玉——“所有人！上逐浪！行舟有防御阵！”话音未落，他袖袍翻飞，十指结印。金色灵息自掌心喷薄，化作一条锁链，破水缠住正被暗流拖向深渊的图昊。
“起！”
祭月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猛地一抡。图昊整个人像离弦之箭，划破水幕，“砰”地落在逐浪甲板，摔得木板震颤，他却咧嘴大笑：“够劲！”商若与祭月遥遥对视，两人指尖同时亮起灵光。
青与金两道灵息交汇，化作一张遮天巨网，兜住十余名被吸力扯得翻滚的龙人。
“收！”
两人齐喝，灵网骤然收紧，将龙人一个个抛向逐浪。半空里，龙尾拍打，鳞光四溅，像下了一场彩色流星雨。敖阆踏浪而起，金冠在狂风中依旧稳如磐石。
“上船！”
他龙须怒张，声如洪钟。
龙人们纷纷化作流光，掠上逐浪。最后一人脚尖刚触甲板，润泽已掠至船头，双掌重重拍在珊瑚舵盘上。“龙鳞·御天阵——开！”赤红灵息顺着舵盘纹路疾走，整座逐浪瞬间亮起金赤双色的光幕。光幕上龙纹游走，鳞次栉比，将吸力生生逼退三尺。完成最后一道印诀，润泽抬眸，却见漩涡深处，一抹幽蓝鲲影正被暗紫涡心吞没。“叔父！”
他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鲲魄……进归墟了！”敖阆负手立于船首，金袍被风撕得猎猎，眼底映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蓝影。
他沉声如铁：“追！”润泽点头，足尖一点，赤发在脑后扬起火焰般的弧线。
他双手按在桅杆，灵息灌注。逐浪船首昂起，龙骨发出一声悠长龙吟，船尾喷出白炽尾焰，像一柄离弦赤箭，劈开漩涡怒潮，朝着鲲魄消逝的方向——
呼啸而去。
逐浪被鲲魄的血色光丝牵引，像一尾被飓风卷起的落叶，跌跌撞撞闯进归墟。
船身甫一入内，天地骤然失声——
外界狂啸的倒灌声瞬间被抽空，只剩死一样的寂静。放眼望去，四野荒芜：焦黑的海沟裂缝纵横交错，岩壁被岁月风蚀成薄刃，轻轻一碰便碎成齑粉；远处，残断的玉柱半埋于灰白砂砾，柱身浮雕的飞鱼与鸾鸟早被磨平轮廓，像被谁扼住喉咙，发不出一丝古昔的呐喊。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银芒——那是灵力被抽离后残留的灰烬，落在肌肤上，冷得渗骨。
逐浪的防御阵法外，倒灌的海水被归墟深处的黑洞吞噬，水流垂直如瀑，却在洞口被扭成诡异的螺旋，像一条永远探不到底的巨舌，舔舐着所有胆敢靠近的生灵。船头，润泽负手而立，赤色龙角在幽暗里透出半透明的金。
他眸底映着那条黑洞，声音压得极低：“这里……便是人鱼族以前剧住的地方？”
话音未落，鲲魄忽地悬停。
它残破的血影在荒芜里显得格外渺小，却在下一瞬，猛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那光纯净得近乎圣洁，像雪原上初升的月，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白光沿鲲影的脉络游走，每一次闪烁，都剥落一缕血痂，露出内里晶莹的魂线。虚空随之震颤。
先是极轻极细的低鸣，仿佛远古编钟被风拨动；接着，一缕淡蓝的光斑在黑洞上方浮现，像被无形之手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光斑迅速旋转，颜色由浅及深，最终凝成一条幽邃的通道——
边缘泛着冰蓝月华，核心却深得看不见尽头，像一条横亘在生死之间的静脉。通道成型的刹那，荒芜大地突然亮起细碎光尘。
那些光尘被吸力牵引，纷纷扬扬飘向蓝洞，在途中汇聚成一条璀璨银河，照亮众人惊愕的面庞。商若伸手，任光尘穿过指尖，眸底映出瑰丽星河。
她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鲲魄似在回应什么……。”
祭月握紧龙形剑，金瞳微眯，目光穿透蓝洞，似想看清尽头。
“那条路，”他低声道，“是通往龙渊的吗？”
润泽侧首，赤发被吸力扯得猎猎向后，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他眼底映着旋转的蓝，声音却笃定：“无论是不是，都要试一试。”
鲲魄发出最后一声长鸣——
清越，苍凉，又带着即将归巢的欢喜。
它尾鳍一摆，化作一道纯白流星，率先冲入蓝洞。
幽蓝通道前，光尘如碎星浮动。
青须龙人野抹了把下颚胡茬，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龙牙：“总不能让后辈先踩雷。”
话音尚在舌尖，他已屈膝一弹，青影化作丈余长龙，龙须猎猎，一头撞进旋转的蓝洞。
鳞甲与空间边缘擦出雪亮电火，“嗖”——活像一柄弯刀劈开夜幕，人影瞬没，只余涟漪在众人脚边晃荡。时间被归墟的寂静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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