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水,人生如戏,重要的,还是与自己最亲的人。”
一句一句,环绕在赵水耳边。
是啊,无论预言中救世的“灵主之魄”是谁,付铮,他的妻子,预言中的“开阳之女”,已经不在了。
天下他救不了。
而且,又为何要救这视他如虎狼的天下?
赵水的拳头越攥越紧,闭目之间,发觉右手掌心震动,一股粘稠的流液从指缝中渗出。
他立即睁开眼,才发现掌中权云石上的罗盘在快速旋转,泥浆从云石的缝隙中流出,顺着他的手臂缓缓留下,淌到胸前的淤泥中。
周围不知何时,他化为一滩沼泽,将他大半个身子浸没。
“不……”赵水喉结微动,却未喊出口。
他感觉自己全身难以动弹,只有一直握着云石的手高高举起,身体不断下沉。或许不用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在此永远地闭上双眼。
赵水已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甚至连想死想活都不清楚。
他双眼迷茫无神地看着眼前的昏黑天地,只觉得好疲惫,远近交织的画面模糊一片,似乎下一瞬,他就能坠入梦乡。
就在昏昏沉沉将要晕倒的那一刻,藏在赵水袖口中的那团红光突然蹿出,在他眼前蓦地炸开,化为无数气泡升空。赵水被猛地唤醒精神。
气泡飘落,一个个触碰到沼泽的黑泥上又炸开,变成一堆更小的气泡。泥浆被气泡撞得消散,眼前的黑暗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宫墙围合的院落,光影斑驳,好似真实的场景。
“这是……”
这院落如此熟悉,即便花草格局变换,赵水仍认出来,这里是宫城的太微殿。
他想转头看,却发现身躯不随自己的意愿去动,反而跑起来,绕过竹丛往后院而去。沿路碰见宫人都拘谨地行礼,一个个看过来的目光中都满含笑意。
他这是,又进入启灵主留存天际的星魂中了?可眼前的视野低矮,分明是个小孩子的躯体。
跟随这星魂主人的躯体在园路间左拐右转,终于来到后院,院落一角有个石桌,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件,旁边正坐着一个衣着素雅、却气质高贵的女人。
“母上!”
女人应声回头。
这是一个美丽大方的面庞,是赵水只能在画卷中记下的脸,却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这是他的亲生母亲,曾经的城主夫人钟望茹。
女人看向他,阳光下嫣然一笑,招手道:“破儿!快过来。”
破儿?
这难道是……
他兄长赫连破的星魂?
他竟然已经修至上归隐的最高星阶,而且还将他的星魂留在了恶渊海。究竟为什么?
赵水的心再次提起,目光跟随星魂冲上前,扑进了钟夫人的怀中被一把抱起。然后他看到了石桌上摆放的东西,未开光的箭矢、拨浪鼓、蹴鞠球、玉佩……
“母上,这些是什么呀?”小赫连破问道。
“是礼物。”
“赠与谁的?”
“……”
钟夫人没有答话,小赫连破扭头看他,视线里,她的头半垂着,神情若有所思,眸光在阳光下清透明亮,似有水波浮现。
小赫连破没再问。
两人就这样坐着,钟夫人看向不远处的宫墙,手上轻拍小赫连破的背,口中低声吟唱、身子微晃,仿佛摇椅一般。
小赫连破的眼皮开始打架,可赵水却毫无睡意,他借着这副身躯,得以看清自己的生身母亲,并享受她片刻的怀抱——她的怀抱原来也是这般的温暖和煦。
“身为世子怎能如此懈怠!”
身后突然的一声呵斥让小赫连破从半睡中惊醒,身子一哆嗦,滑下了母亲的怀抱。
“父上。”小赫连破低着头,似乎在跪地。
“夫子布置的功课都温习过了吗?”老城主威严的声音响起。
“孩儿已温习。”
“那明日的琴棋可有提前练习?”
“还没有……”
“还不快去!”
“是。”小赫连破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跑开了。
没想到,兄长幼时竟被父上这般严厉地管教,赵水心想。
跑到院子的拐角处,小赫连破突然停住脚。小声的交谈从身后传来,是父母二人的对话。
“你何必对他如此苛刻。”钟夫人摇头道。
“他身上肩负的责任,早已无法有‘自在’二字了。更何况……”
小赫连破躲在竹林旁,小心翼翼地扭回头看,只见老城主负手看着石桌上的小玩意,面露哀怅。
钟夫人摸着拨浪鼓,说道:“今日是水儿的生辰。他如今,应该会走路了,咱们挑一样吧。”
“倘若我们只生下破儿一个,是不是——”
小赫连破的身子晃动了下。
“嘘!”钟夫人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往这边看过来。
小赫连破连退两步,逃似的跑走了。
画面一转,变成大殿的议事房中,面前站着一个老臣,正是多次弹劾赵水的那位。
“启禀世子。”宫人敲门道,“付铮付灵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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