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已离弦太久,来得过分突然。最初只是一点星子从远处疾速坠落,南初七光顾着愣神,怕是想起碧落霞弟子就是这么赶过来的,很难再作出反应。直到箭镞没入左臂后仍在嗡鸣,他跟着踉跄,同时察觉天幕也有了裂痕。
南初七彻底被利箭狠狠掠倒,尘土飞扬间,听得到身躯与地面撞击的闷响。
没有痛意,唯余震惊。
变故发生得太快,谢长期恐怕暗处还有危机,当即拦下孙霄娘。待风静止,停息片刻,二人也都无措起来。
密林里静得不像话,偶有远方坍塌声响起,一声接一声像催命符,他们如坠冰窟,不敢细查南初七是不是死了。
可他真的没有动静。
接着,南初七猛地坐起。
大概又是肾上腺素飙升,南初七异常激动,憋着一口气也得马上起身。
不过这一挺直,似乎遗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想不起来那就不管了。
事实证明,南初七心够大,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几次深呼吸,确信没伤到要害,方才转头去看同伴。
谁料一瞥眼,身侧冷不丁地有旁人坐着。
这陌生女子眉间一点红,面容英武,盘腿静待,周身气场却显得不太真切,像是伸手就要散开,实在诡异。见南初七已醒,她抬眸,好在声音浑厚,总算带来一丝活人感。
“伤得不深,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南初七急忙捂住胸口,十分后怕:“那么远的箭,我居然没死!”
见对方不为所动,他眨巴眨巴眼,有点夸张地比划:“你又——救了我是不是?唐先祖?”
唐安隐一滞,复而摇头,“能看见我,不是好事。”
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去看,南初七的身体仍在地上安详躺着。
那现在坐着的是……?
端详片刻,南初七怔怔收回视线,双眼无神略显痴呆,“我还是死了。”
只是比起这个,南初七更不能接受自己会停步于此,他还没有赶去渝州,莫不是有些结果真的是注定。
都是天意。
他抬头望天,数不清多少次对这个世道产生怀疑,他也想问,老天是不是太苛刻了。
也罢,天在破碎,哪有什么天意。
南初七应当红了眼,可是他偏不服输。
那么多人都在力挽狂澜,其中就有他在乎的朋友、家人,他怎么敢向天低头。
他不服,凭什么一支破箭就能要了他的命。
传说无弦弓才能杀死招摇,南初七决心背水一战时,他惶然意识到,可能招摇也是这么想的。
“水芸没有用,我杀不死她对不对?”南初七声音很轻,原本挺直的腰板又缩回去。纵使他说过大家靠的从来都不是神物,可他也只剩水芸了,他拿所有武器换付清聆出山,最后折了双子的命,他开始思考自己真的配吗。
换而言之,他拿所有人的性命换来的机会,却连仇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唐安隐的虚影在风中摇曳,古井无波之外也露出一丝悲悯:“梦魇以恐惧为食,她的力量远胜于我,现在已经阻止不了她了。”
南初七沉默下来,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错,即便他猜到招摇是谁又如何,这些感情本就会毁了他。
他愣愣询问:“唐家世代守城,只为清白二字,如今尽毁城中,你都办不到的,还有谁可以?思情?唐沂?”
说到最后,他懊恼地抱上脑袋,不知在怨谁:“你怎么能看着他们死呢?大家都是、都是极好的人,为什么非得毁在这里。如果这就是魇祷,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事实摆在眼前,唐安隐无能为力。
而南初七也险些被那支箭杀死,无论他去哪,招摇都不会放过他。
唐安隐忽问:“那你呢?”
南初七应得很快:“我才不认命,不自量力也好,我害怕的是万一就差我一个呢?”
唐安隐不曾说完的话就藏在他的回答里,二人相对无言,却也是等待某个注定,想必他们都在此时看见结局了。她沉吟片刻后,方才道:“无弦的弓也能拉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那支箭承载着无惧天道反噬的执念,所以你要想,能杀死她的只有你。”
“没准,真的有命定之人一说。”
南初七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一瞬间,过往与将来都在这里浮现,他根本不确定能否抓住,或是老天又肯给他几分机会。但能被唐安隐坚定地选择,确实是件很奇妙的事,他也就不在乎唐安隐偏把他卷进来了。
毕竟他体验过水芸的威力,灵台何其畅快,神物果然是神物啊。
明知不该纠结成败,他还是问:“要是我的话,能有几成胜算?”
因为过早地知晓结果,恐怕只会让他失望了。
唐安隐竖起一根手指。
看来这命定之人含金量不高。
南初七扬眉,表情一时顿住,没笑都是他有礼貌。
他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我懂了,你给我开了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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