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嬴悍然劈开前方乱流,明若清紧紧握着姜云清的手,在剧烈的震荡中闭上眼睛。是坠落,亦是漂浮,只觉周身如法阵般寸寸崩裂,都从身边转瞬即逝,到最后,她竟也听不到声音了。往日笑语与死寂诡异地交织,像是提醒着什么,明若清不记得谁在挥动朱嬴,可能是姜云清,可能已回到她手中,她本来就比他更熟悉。
棍身散发的光芒忽明忽暗,渐渐映照出越来越浓重的血色。明若清睁了眼,在那之后有塔楼,有屋檐,那些轮廓模糊且扭曲,实在令人不安。
太红了。
明若清甚至无法顾及是不是血,起初只是雾状的淡红,转瞬间凝成黏稠的暗涌,不顾一切捻合上来,他们就像跌入了血湖里。
接着一阵刺耳的撕裂声贯穿双耳,比那血腥味先扑面而来的,是一双长手。
二人毫无防备,苍白的指节从潮涌深处刺出,就在明若清瞳孔收缩的刹那,血湖轰然炸开!
属于招摇的狰容在血浪中突现,裹挟着漫天腥风,也随血湖一同沸腾、急进,晃眼化作千丈赤龙,鳞爪贲张。姜云清还未稳住身形,便硬生生抵住她的无弦弓,被迫赴接再次朝他奔来的黑龙梦魇。
没有兵刃交接的锐响,姜云清因这股巨力向后滑出十余丈,深觉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弓臂蜿蜒而下,瞬间被贪婪的血湖吞噬。他只能昂首,直视招摇双眼,来不及思考他们之间是否见过,他几乎很快就明白,自己必输无疑。
弓臂紧锁喉骨,姜云清逐渐弯了腿,他仍是盯着,要烧穿血雾,看清压垮他的到底是谁。
或许世间总有一些注定,五件神物能够降服凶神,招摇也会死于无弦弓。可无论是不是那个命定之人,她从来都如此莺狂地视天道为无物,带着翻涌的回响,又将水芸压下三分。
至于明若清,招摇随手掼飞,朱嬴尚未完全抬起,整个人便被无形之力狠狠压回地面,任凭她如何催动长棍,都再难移动分毫。
血浪滔滔,将二人困在这片猩红里,招摇右掌持续施压姜云清,肩上犹如碾过千钧重担,接着左手五指虚拢,远端的明若清立刻闷哼一声。
姜云清不想倒下去,骨头还能硬到几时他不知道,他就是想着,他得去渝州。那么多人都走了这条死路,没准他也会永远留在这里,可只要能多撑一刻,就能为大家多争取一分。从没有人说过放弃,北姑相继亮起的微光此刻都在眼前燃烧,他把性命交给天意,是非早就由不得他了。
明若清努力挪动着指尖,终于摸到了朱嬴。
招摇在这时侧脸望来,忽有风雪模糊彼此双眼,那对总是充满戾气的血眸里,竟映出北姑连绵的雪峰。她一时停顿,许是想起朋友因她的犹豫而牺牲,恍惚之间,她再次看到了一跃而起的明芃。
明若清蓦然开始害怕,她恐怕自己救不下姜云清,又一个人会死在她面前,全是因为她太固执。落得这样的结局她后悔极了,她更惶恐,曾经的每一个选择都有报应。
恐惧如潮水漫上喉间,这念头让她窒息,她不去想也想了这么多,怎么非得是她抓住了姜云清,她就应该怕死的。
什么大义凛然,什么视死如归,痛苦的只有他们。
而她不是早就清楚,今日因来日果,都要自己承担。
早知道,她就去沔阳了。
明若清唯一所做便是无力地闭上眼,当她明白什么都是枉然时,压着姜云清的水芸有了松动的迹象。
招摇一直都知道,少年意气最易折,所谓坚持,不过是还没遇到碾碎自己的力量罢了。
昨日种种浮现在脑海中,她只是有点感慨,从泥坑里滚过,也可以鼓起勇气再爬起来。
所以那个赌注,多少年的执着,她当真赢了没有。
面前人的眼神太熟悉了,让她神思不定,少有的心软,但她一次能封喉见血,第一百次照样能削骨无声。
“再从头越过多少次都是这样的结局,你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招摇没有说姜云清一定斗不过她,她击溃他的防线,未竟之言里也充满了怜惜。
偏偏就是怜他,才会做出最狠厉的事来。
原本汹涌的血湖在他们周围缓缓凝固,一同慢下来的还有时间。明若清感到荒唐时,是否已料到此刻,她颤颤巍巍摊开掌心,略有些迟钝地垂下脑袋。目光先是落在手上,发现不知何时沾满鲜血,一滴接着一滴,流得好慢。再顺着看去,她才后知后觉,朱嬴竟已捅穿了她的腹部。
剧痛便也在这时猝然爆发。
她尝试张嘴,似是不太能明白,却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霎时变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她下意识看向姜云清,想从他的眼里寻得答案。可是姜云清怎么那样惊慌,清晰得刺目。她还没搞懂,带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很快就站不住了。
而在遥远的记忆中,那支渔鼓调里,她真的听到了故乡之音。
舟楫往来,聚散如萍,是个物阜民丰的好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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