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南阳郡守府,夜色凝重。庭前的石阶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廊下悬挂的绢制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将巡夜卫士们玄甲上的金属鳞片映得忽明忽暗。
孙宇独坐书房,面前摊开着一幅精制的荆襄地区舆图。烛火跃动,将他棱角分明的侧影投在身后绘有郡境山川的屏风上。他身着玄色深衣,领口与袖缘以暗金色丝线绣着细密的云雷纹,虽是常服,依旧整齐挺括,一丝不苟。
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额前,却丝毫不显凌乱,反添几分沉稳。
赵空肃立案前,一身戎装。他双手呈上一封密报和一张折叠齐整的字条。字条纸质普通,上面的字迹歪斜扭曲,显是左手书写。
“府君,暗探回报,与这匿名警示所指的区域吻合。荆襄界岭东南麓,确有一股匪类聚集,约三四百人,据险而守。近日发现疑似江东制式的物资包装。”赵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他腰间的环首刀出鞘时的轻吟。
孙宇接过,目光先掠过暗探详实的记录,随后停留在那张匿名字条上。“南阳东南,荆襄界岭,匪踪隐现,其志非小,慎防肘腋。”他轻声念出,眼神骤然锐利,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指尖无意识地在“慎防肘腋”四字上敲击着,那轻微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其志非小,慎防肘腋……”孙宇再次默念,语气冰冷,仿佛能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霜,“你怎么看,子虚?”他抬眼看向赵空,眸中思绪翻涌。
赵空沉吟片刻,抱拳回应:“府君,消息来源虽不明,但暗探所查与之印证,宁可信其有。这股匪徒规模虽不甚大,然其能获得外部补给,背后必有依仗。绝非寻常流寇。需立即加强边境关隘、驿道的巡查,同时派遣精干斥候,乔装潜入,详察其巢穴确切位置、兵力部署、首领身份,尤其是……其背后究竟是何人在兴风作浪。”
孙宇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那片用朱砂淡淡标记出的山区。“就依此办理。人选要可靠,手脚要干净。”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住,要活的,尤其是首领。我不仅要清除隐患,更要知道,究竟是谁,在打我南阳的主意。”他怀疑此事或许与某些不满他新政的本地豪族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更外部的势力,比如……荆襄的刘表,或者更遥远的江东。
“诺!”赵空沉声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甲叶摩擦,发出铿锵之声,很快消失在廊庑深处。
孙宇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的木窗。夜风裹挟着寒意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也吹得案头烛火一阵剧烈晃动。他望着南方沉沉的夜色,那里是荆襄界岭的方向,山峦起伏的阴影在夜幕下如同潜伏的巨兽。“南宫……”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眼神复杂难明。
与此同时,襄阳城外南宫家的隐秘庄园内,南宫雨薇正对镜卸妆。铜镜中映出她清丽却带着一丝憔悴的容颜。侍女轻轻取下她发髻上的玉簪,如云青丝披散下来。
她身着杏子黄的绫缎深衣,外罩一件素绒绣梅花比甲,在这秋夜中显得单薄而惹人怜爱。窗外风声呜咽,吹得窗纸簌簌作响,也吹得她心头一阵烦乱。
白日里兄长那阴沉似水的脸色,以及庄园内外陡然增强的守卫,都让她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北方,那是南阳的方向,心中默念:“但愿你……一切安好。”
赵空的行动雷厉风行。数名擅长山地侦察、身手矫健的斥候被秘密派出,他们化装成猎户、药农,沿着崎岖难行的小径,如同无声的溪流,渗入了那片绵延的荆襄界岭。他们耐心地潜伏,仔细观察,记录着山谷中每一次炊烟升起的时间,每一次人员进出的路线,甚至通过丢弃的垃圾判断其物资来源和大致人数。
与此同时,韩忠正在他那阴暗潮湿的山谷营地里,如同困兽般焦躁不安。他最终还是咬牙执行了那个危险的计划,派出了以李七为首的约五十名手下,趁夜袭击了那座选定的偏远驿站。
行动本身“成功”了——他们杀死了几名措手不及的驿卒,抢走了一些马匹、少量铜钱和布帛,并故意留下了一角带有陈旧血迹的赭色头巾,以期让南宫衍知道是他们所为,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执行力”。
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孙宇和赵空的反应速度,也高估了自己在官军严密追踪下的隐匿能力。袭击的消息通过烽燧和快马,迅速传回了宛城。赵空早已在此区域布下了天罗地网,精锐的南阳郡兵轻装疾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迅速追踪而至,死死咬住了这支携带着“战利品”、仓皇撤退的袭击队伍。
韩忠在营地中心神不宁地等待着,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当他派出的哨探连滚带爬地回来,哭喊着报告官军已然追近,正朝着营地方向扑来时,他如遭雷击,浑身冰凉,瞬间明白大势已去,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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