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海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对着陈阳。他缓缓伸出手,那只常年握枪、办案而变得粗糙有力的手。他用力地拍了拍陈阳的肩膀,那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力道很重,几乎让陈阳的身体都晃了晃。
但陈阳能感受到,那份力量中包含的不是责备,而是期待,是信任,是一种沉甸甸的托付。
方大海的目光变得异常深邃,那双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仿佛能看穿人心,他的眼神中有坚定,有决绝,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那是一个男人在做出重大决定时才会有的眼神,是一个警察在跨越某种界限时才会流露的神情。
“陈阳,你小子......”方大海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他盯着陈阳的眼睛,那目光像是要把陈阳整个人都看透。
他的语气格外郑重,每个字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阳注意到,方大海的眼角有点点湿润,那双向来坚毅的眼睛里,此刻竟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个在办案时从不掉泪的硬汉,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警察,此刻却红了眼眶。
方大海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陈阳,那根手指在微微颤抖。
“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在萝北想做什么,”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爸那边也语焉不详,什么都不肯跟我明说。”
“你们爷俩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方大海苦笑了一下,但眼神却没有责怪,反而带着一种理解和包容。
“但我不是傻子,”方大海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这么多年的警察不是白当的,该看出来的东西,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依稀能感觉到,你跟我爸最近在琢磨的事情,背地里商量的那些计划,”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跟萝北那个石墨矿,肯定脱不了干系。”
他顿了顿,手上加了几分力道,五指收紧,牢牢地捏着陈阳的肩膀。
那力道之大,几乎让陈阳感到肩膀都有些发疼,但他一动不动,直视着方大海的眼睛。
“我今天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方大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话我可能这辈子就说这一次,你给我听好了。”
“如果……”他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如果你们做的事,真的能成,真的能成气候……”
“真的能让咱们江城,多几个厂子,多几条生产线,”方大海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但依然坚定,“多提供一些工作岗位,哪怕只是多几百个、几千个……”
“能让像王老五、李老蔫这样的人,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有个养家糊口的指望,”他的眼眶更红了,“能让他们的老婆孩子不用挨饿受冻……”
“能让今天这样的悲剧……”方大海的声音哽咽了,“少一点,哪怕只是少一点……”
“再少一点……”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情绪已经完全压抑不住了。
方大海整个人都有些激动,按在陈阳肩膀上的手,又使了几分力气,几乎要把陈阳的骨头都捏碎。但陈阳咬着牙,一声不吭,任由方大海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方大海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超越个人得失的光芒,那是一种大义,是一种担当,是一种明知前路艰险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勇气。
他死死盯着陈阳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
“那你就放手去干!”
这五个字,掷地有声,像是从方大海的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
“别怕这怕那!别瞻前顾后!”方大海的声音高昂起来,“只要是为了让咱江城的老百姓日子能好过点,只要是为了让更多人能活下去……”
“你只要不是去杀人放火,违法犯罪,只要不是丧尽天良,伤天害理……”他再次用力捏了捏陈阳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和力量全部传递过去。
然后,他缓缓松开手,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陈阳的肩膀上。方大海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一种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气魄。
“就算……”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日后真出了什么纰漏,捅了什么篓子,惹了什么麻烦……”
方大海重重拍了几下陈阳的肩膀,每一下都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下都像是在下某种决心。之后,他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指向那枚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警徽。
“我替你扛着!”他的声音坚定得没有丝毫动摇,“我保你!我方大海保你!”
“这身警服我穿了二十多年,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
方大海那句“我替你扛着!我保你!”的话语,就如同除夕夜划破寂静夜空的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竹,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声势,在他陈阳的心灵深处炸开,激荡起万千涟漪。
这不仅仅是耳膜的震动,更是灵魂深处的共鸣。陈阳抬眼望去,眼前这位平日里因为工作而显得疲惫、甚至因某个案件而情绪低落的男人,此刻却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暗的勇气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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