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忽然有些想笑。
他拍了拍城墙,淡淡道:
“偌大江淮之地,能挡在其前的,竟然只有我高适和你们了。”
周围的将士们心头一震,不少人眼眶红了起来。
这么多天的坚守,他们受到的,却只有嘲讽、谩骂、羞辱,还有无止休的饥饿。
大部分人都是有羞耻的,保家卫国,但凡是个男儿都会有的梦想,在此刻却显得弥足可怜。
高适看了一眼身旁的将士们,眼底有一抹猩红浮现。
“当初我见到睢阳太守张巡,我问我,如何能以两千残兵顶住数万十数万叛贼几个月的猛攻。
他说,他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自己若败了,江淮就危险了。
江淮失,则天下失。”
“能退吗?”
“叛贼诱以高官厚禄,张巡不要,周围郡县无一兵一卒援他,张巡没退!”
“我们退了,还有谁能站在咱们前面!”
城头早就安静下来,将士们的气息粗重起来,看向城外的魏军时,眼里都是愤怒。
他拍着城墙大吼道。
“后面便是千里江淮,尔等桑梓之地,岂能沦落入贼手!”
“我问你们,能退吗?”
“不能!”
“不能!”
城头开始有人回应,渐渐的,成千上万将士的吼声响彻整座江阳城。
封常清笑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
“我受国恩,我不退!”
“我是淮南节度大使,我不退!”
就在他高吼的时候,城门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江淮军列阵,从北城门向外冲击。
城门外,魏军已经组织了十多处兵马,但他们的职责是攻城,所以阵中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和弓弩手,但问题是,一旦江淮军迅速靠近过来,这些军阵是根本无法阻挡的。
高适站在城头慷慨激昂,但早就准备好了先发制人的手段。
就像是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仇人把手伸到背后,你以为他要掏刀,下一刻却被一坨翔糊了满脸。
封常清皱起眉头,不用他下令,侧翼率领骑兵的田承嗣就已经开始了冲锋。
战场不是以武会友见招拆招,真正高明的主帅,会主动去考虑敌军下一步的动向,从而做出预判和应对的措施。
田承嗣早就得到了命令,一旦城内守军冲出来,直接率领骑兵冲锋即可。
神洛军内的部分骑兵是奚人和河北骑兵,都是精锐,身披重甲,冲锋起来的时候能轻松凿开军阵。
田承嗣一刀劈翻冲过来的江淮军士卒,却发觉那士卒身后背着成捆的枯草干木。
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想清楚,而且现在也不是思考的时候,冲出来的江淮军至少有三千人,神洛军骑兵倒是可以轻松吃下他们,但越往前就越靠近江阳城。
城头也有大量的弓弩手,骑兵又砍不到他们,就容易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现在用最快的速度冲垮出城迎战的江淮军就好。
田承嗣摇摇头,仍是率军继续猛攻,并没有发现,许多江淮军士卒要么是背着一个木桶,身后有浑浊发黑的液体洒落,腰间还捆着大量的易燃物。
虽然也有不少人看到了,但没人意识到那些是什么。
田承嗣想要试着顺势冲城门,但随着那批江淮军冲出城后,城门随即关上,城头的弓弩手也开始放箭射杀魏军骑兵,他立刻打消了乘势攻城的念头,准备带着骑兵回阵。
三千多江淮军早就被冲垮,满地横尸,断旗七零八落地倒在尸体旁,分外凄惨。
魏军骑兵已经冲到了城墙前,正忙不迭地调转马头,而此刻,田承嗣猛然发觉城头亮起了一排火光,紧接着,他脑海里就联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些枯草干柴。
要放火?
下一刻,他一边大吼着撤退,一边吓得拼命抽打战马,开始朝后方狂奔。
高适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卒,眼神冰冷,攥住城墙的手,骨节发白。
“点火,放箭。”
破空之声传来,数百燃烧的箭矢没入地面,那些已经与战死将士鲜血交融在一起的浑浊液体瞬间燃烧起来,腾起的火焰抓住路过的魏军骑兵,贪婪地吞噬着他们的血肉。
浑身是火的骑兵摔到地上,惨嚎着打滚,
血肉被灼烧的腥臭味顿时涌上城头,不少将士看到这一幕都直接呕吐起来。
江阳的物产里有一项,即鱼油,
熬制的鱼油加上火油,再在四周放上大量的易燃物,最后,则是天气。
河南那边都已经燥热起来,广陵这边天气热的更早,不久前才下过一场大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雨,所以高适才准备了这一场大火。
他募集了三千多死士,用人来当运送燃料的诱饵,而现在,至少他做到了。
封常清认为自己占尽优势,当然也确实是这样的。
到现在为止,江淮军兵力不如魏军,战斗力不如魏军,守城必失,野战必溃,一路交战,一路撤退,所幸有高适在撑着,同时没有遭遇大规模的溃败,因此才能撑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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