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小世界没有活水,但有龙骸逸散精气凝聚的玉带长河;没有活风,但有龙骸气机消散后搅动的罡气。
有水有风。
所以有云。
此刻,宥罪猎队所在山脉上空,就游荡着一团团银白色的云朵,在罡风撕扯下,显露出鳞爪与身形,宛如一条条嬉戏的小龙,它们相互追逐,吞噬,小的愈发小,大的愈发大,翻滚卷积着,遮蔽天光。
远处另一座山脉间升起焰火时,一缕白气自一团最大的云朵间落下,宛若龙涎,不偏不倚,恰巧滴落在那块石头上。
宥罪猎队年轻猎手们的注意力正被那团焰火吸引,自然没人注意到刚刚滚到他们身后的那块石头,也没注意到从天落下的一缕白气。
白气仿佛刻刀,点在石头上,刻下一条细缝,辛胖子声音响起时,那条细缝悄无声息裂开,如同睁开的眼睛,露出里面银白色的眸子,咕噜着,目光在年轻巫师们的袍脚与靴子上轻轻滑过。
它非常机警的,没有把目光投向更高的地方,唯恐惊动这些年轻人。
几人也确实没有回头。
然后是张季信的声音响起。
石头身上以那颗眼珠为核心,悄无声息裂开一条条宛如蛛网般的纹路,然后有白气顺着纹路缓缓渗出,撑开石头,露出身形,须臾间便化出了一头牛犊般大小的石怪,后肢关节反拐着,前肢有一双如人手般的爪子,脸上和身上烙满了恍若龙鳞般的花纹,脸颊有些狭长,嘴中一蓬乱糟糟的獠牙。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激起一丝魔力波动,也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年轻人。
石怪眼眸中绽出一抹喜色。
伸出枯瘦的爪子,就像距离它最近的蓝雀扑去,似乎想要扼住男巫的脖颈。蓝雀的兜帽鼓了鼓,一颗紫色的小脑袋迫不及待的钻出来,吱吱叫着,嘲笑的看向扑来的石怪。
石怪愣了一下。
还没回过神。
就见它扑向的那名男巫手中长剑铮然出鞘,恍若一道白光,在虚空中划出锋利的痕迹,向后斜斜劈了下去,剑光一闪即逝,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而扑向剑客身后的石头精怪却停下了脚步,已然拔高的身躯定定的站在原地,还保留着扑击的姿态,未几,只听‘咔吧’一声细微的响动,仿佛金石开裂音,那精怪庞大的身躯自中心显露出一道漆黑的细线,身躯砰然分开,向两边倒去。
自始至终,蓝雀都没有转身。
其他人兀自闲聊。
只有迪伦扭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刚刚摸到注册门槛的小精怪,也敢来摸我们蓝大人的屁股,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吧!”
蓝雀瞥了他一眼。
迪伦立刻做了一个嘴边缝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错了。
“——它们只有一点灵性拟出的本能,又不是生灵,怎么懂趋吉避祸的道理呢?”
萧笑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他把手中刻刀放在竹片上,叹口气,摇了摇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尊小鼎。小鼎浑身泛着青铜光泽,尺许高低,三足双耳,鼎身浑圆,上刻云纹符咒,在鼎身上纵横交错着,宛如一条条锁链。
他轻轻拍了一下鼎身。
便有鼎盖翻起,从中涌出一股吸力,罩在那块被分成两半的石头上,从中摄出一道白气,径自卷回鼎中。
砰!
鼎盖重新闭合了起来。
鼎盖动静虽小,引来的关注却比那块石头精怪多。
张季信蹲下身子,打量着鼎身上的云纹,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询问:“——博士,这个云纹意思,刚刚那头小怪只增加了万分之一的量?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杀一万头这种小怪,才能攒够这么一份灵机?”
“嗯。”
萧笑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辛胖子,听到‘万分之一’这个词,倒吸了一口凉气,嚷嚷起来:“万分之一?那得收集到猴年马月?能不能跟玉姐打个商量,少收集一点?”
萧笑扶了扶眼镜,瞥了胖子一眼,声音淡淡:“你骗自己可以,骗世界不行。做了多少贡献,才能获得多少反馈。你如果想糊弄自己,大可弄虚作假。但你想糊弄世界,只会被雷劈……反正到时候,别人借着世界反馈成为中阶注册巫师时,你如果还呆在初阶,脸上不好看的不是别人。”
“错了。”
迪伦突然开口,笑嘻嘻着纠正了萧笑的话:“能不能进中阶,胖子才不在意,他脸皮那么厚……不过他进不了中阶脸上不好看的恰恰是别人。”
“谁?”张季信还没回过神。
“琳达·巴恩斯。”
萧笑立刻醒悟迪伦想要表达的意思,见张季信还是一脸懵,提醒道:“就是胖子的那个女朋友,《贝塔镇邮报》的记者……”
“你俩竟然还在一起?也算长情了。”红脸膛男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夸奖了一句。
胖巫师的圆脸在几位同伴的调侃下拉的老长:“我俩什么时候分开过?”
张季信干笑一声:“……但平时猎队训练或者开会的时候,我没怎么听你说起过她啊,以为你们早就分了。”
“跟你们开会,我为什么要聊我老婆啊!”胖巫师黑了脸,没好气答道。
迪伦在一旁打起了圆场:“——说起来,其实一万份也没有多少,这种小怪,蓝雀一剑一个,一会儿就能劈死几百头上千头……”
“前提是你能一会儿功夫找到上千头。”
“——另外,”
迪伦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刚刚升起的新焰火,补充道:“瑟普拉诺的祥祺猎队,不是要给我们上缴二分之一的收入么……指不定三五天就能收集这么一罐!咱们总共也没几个人,到时候两个人分一罐,也是好大一份功绩!”
“二分之一呐。”
张季信再次听到这个词,仍旧感觉有些不可置信:“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比例,吓了一跳……从没听过这么严苛的分成比例。之前我哥加入类似的项目,被人分了三分之一的收入都觉得是在扒皮抽血……没想到这种条件瑟普拉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对他们来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事倍功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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