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那股刻意营造的亲切随和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宫帝王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虽然他是傀儡,但此刻勃发的怒意,却依旧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这首诗,苏凌巧妙化用李商隐的名篇《贾生》,将“宣室”改为更符合本朝实际的“王室”,将“贾生”改为直指自身的“苏生”,更将“夜半”应景地改为“清晨”,“问鬼神”改为“问诗文”。
全诗看似自谦自夸结合,实则绵里藏针,暗藏机锋!
前两句先抑后扬,“王室求贤访微臣”是恪守臣礼的自谦,满足天子的虚荣;“苏生才调更无伦”则是狂士本色的自夸,试探天子的容人之量。
第三句“可怜清晨虚前席”,笔锋陡然一转!一个“可怜”,一个“虚”字,彻底撕破了温情脉脉的面纱!辛辣地指出天子这般“求贤若渴”、清晨便急切相召的姿态,恐怕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虚”礼,其动机值得玩味!
最后一句“不问苍生问诗文”,更是图穷匕见,直指核心!这无异于是在当面质问天子。
你煞费苦心,派禁军“请”我入宫,闹出偌大动静,难道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追查丁侍尧之死、不是为了探讨关乎国计民生的“苍生”大事,而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个人风雅兴致的“问诗文”吗?!你将国家重臣,当作陪你吟风弄月的弄臣了吗?!
这诗,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刘端方才所有“亲切关怀”、“闲聊家常”、“追忆往昔”、“即兴索诗”行为背后的刻意、虚假与尴尬!
更赤裸裸地揭示了他身为帝王,却无法真正关心“苍生”实事,只能沉迷于“诗文”小道的无奈与悲哀!
这简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刘端极力维持的、那可怜的自尊和伪装之上!
一旁高举着诗稿的杨昭,早已面无人色,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后背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他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快要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宣纸。
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他岂能听不懂这诗中的惊世骇俗之意?
这苏凌......这苏凌简直是疯了!竟敢如此直言不讳,甚至可说是尖刻地讽刺天子!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整个昔暖阁,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铜鹤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依旧在不疾不徐地盘旋着,仿佛对这场骤然降临的、无声的雷霆风暴毫无察觉。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刘端那灼灼如烈火、又冰冷如霜刃的目光注视下,苏凌却依旧站得笔直,面色平静如水,目光坦然,毫不避讳地迎接着刘端的怒视,没有丝毫躲闪与畏惧。仿佛刚才那首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诗,并非出自他手一般。
死寂,如同沉重的铁幕,笼罩着整个昔暖阁。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十息之久。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打破了死寂!这笑声起先还有些压抑,随即陡然拔高,变得肆意而张扬!竟是端坐龙椅的刘端,猛地仰起头,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空旷而略显昏暗的殿阁内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空洞的回音,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与......疯狂!
侍立在一旁、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杨昭,只觉得这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又似钝刀刮骨,刺得他耳膜生疼,心胆俱裂!
他双腿一软,差点再次瘫倒在地,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衣领。
苏凌的神情却依旧如古井无波,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仰天大笑的刘端。
刘端笑了好一阵,才缓缓止住笑声。
他抬手,用明黄色的袍袖随意地拂了拂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脸上的狂放之色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赞赏、讥诮与冰冷的神情。
他并未再看苏凌,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回龙书案后,一撩袍摆,沉稳地坐了回去,姿态重新恢复了帝王的雍容,只是那眼神深处,锐利的光芒愈发炽盛。
他目光再次落在苏凌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语气竟然带着几分“由衷”的赞叹,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视从未发生。
“好!好!好啊!苏爱卿果然是天纵之才,诗酒仙之名,名不虚传!”
他轻轻拍了一下龙书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如此短的时间,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字字珠玑,句句惊心!试问这满朝文武,天下才子,何人能够做到?”
这番夸赞,听起来情真意切,但落在苏凌耳中,却字字带着冰碴。
刘端话锋陡然一转,声音蓦地沉了下去,如同从和煦春日骤然跌入数九寒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压,目光灼灼,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死死锁定苏凌。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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