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徒增一种物是人非的荒凉罢了。
脚步沉重地继续往下。刚到一楼,便见角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捧着一杯茶。茶汤碧绿,热气袅袅上升,显然水是新烧的,他人也是刚回来不久。
宫还没开口,角已抬起头,深邃的眉宇间带着忧虑,先问道:
“师姐。师妹……怎么样了?”
宫走到桌边,目光落在角风尘仆仆的衣襟上,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淡语气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吧。”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下意识从怀中取出了一根浅草色的手串。当初刚得到这礼物时,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戴在了手上,只有她这个稳重的大师姐,以她马上要去些稳重的场合,不适合佩戴为由收起来了。她还记得那时候,羽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去,问,师姐不喜欢吗?
宫还记得,自己当时只说,登不上大雅之堂,师妹便蔫了下去。她当即意识到自己说话太重,却没有进一步说明。倒不是拉不下道歉的面子,而是觉得,羽被宠了太久,还是该面对一些“刻薄”的场合。这世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对她这么好的。
角当即解围,说,以这配色暂时和大师姐的衣裳,暂时不搭。商不合时宜地指向一身红衣的徵,说他红配绿赛那什么。两个人当即争执起来,羽又被哄得大笑出声。这件事便这样轻飘飘地翻页了。但东西,宫诚然是收着的。近日,她知道那些师弟师妹,又将这压箱底多年的绳子掏出来戴上。兴许除了提点师妹的记忆,还有一些让自己稳定下来的原因在。
那段时间,要是对他们没有那么苛刻就好了。
宫顿了顿,转而问道:“你的绳子呢?之前不是戴着么?”
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师妹的那个吗?”他说,“我这段时间奔波的时候,弄丢了。抱歉……唯独这个,请不要告诉她。”
“她倒是不会追问。宫缓缓走到他的旁边,松开手,将自己的绳子落到桌上。不等角做出反应,她又紧接着追问:“你呢?打听到他们的去处了么?”
角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他轻轻摇头,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
“城东那些大户、公馆,能问的都问了,打探的也探了,都说没徵师弟的音讯。只知道,贪狼会的人现在藏得更深了,风声很紧。”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贫民区那边也去了几趟,找了好些以前的老弟子。都委婉地敲击过,说他们……不曾见过。”
宫只是静静地听着,身体靠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上面一道细微的裂痕。她没有追问细节,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角看着她平静却掩不住倦意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那些老弟子……现在过得……都不太好。眼看着天就要冷了,这个冬天……”
宫走远了些,声音也多了一份疏离:
“既然大家当初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不要再去干涉了。各有各的命数。”
角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既然师姐你也这么想了,那为什么,我们,不能……”
噔、噔、噔……
楼上传来清晰的下楼脚步声,不急不缓。很陌生,不属于任何一位弟子。霏云轩的伶人走起路来,在这样老的阶梯上,也发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角的话瞬间咽了回去。他看楼梯口一眼,又深深地看宫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迅速转身,身影隐入了通往后院的门帘后。
脚步声渐近。
宫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属于大弟子的平静,迎向楼梯口。
一身利落便装的羿晗英走了下来,神色是一贯的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
“晗英。”宫微微颔首,“聊得怎么样?”
晗英在宫面前站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道:“有些发现。”
宫的心微微一提,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向前靠近一步,问出那个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
“晗英,之前你说……有些我们师父的消息?是怎样的消息?凉月君又如何说?”
羿晗英没有立刻回答,那双总是锐利而冷静的眼眸,罕见地飘忽了一瞬,避开了宫直直探询的目光。作为公安厅的干员,早该练就了收敛一切情绪的本事,此刻的游移,大约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晗英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了窗边桌上那杯角留下的、已然不再冒热气的茶水上。她盯着看了几秒,才缓缓将目光收回,重新聚焦在宫的脸上。
晗英的声音低下去:“我不清楚这话由我说出口……会不会显得别有用心。我问过凉月君的意见。他说……最好不要由我来告诉你。”
宫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翻涌的情绪。她放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再抬眼时,她的目光平静得近乎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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