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
其实有很多人家,不必等到月圆的时候,便都是团圆的。
只不过很多人家,只有等到这种日子,变成了众所周知的节日以后,才能抽出空来,一家团圆。
从而很多人,都盼着。
却忘了有很多人家,月亮再圆,也是难以团圆的。
莫知道三种状况,都感受过了。
年幼之时,尚没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却能随时见面。
冠礼过后,兄弟姐妹虽然多了,却只有这样的日子里,才能见上一面。
到得后来。
无论如何,也再见不到了。
他后悔吗?
他自然是后悔的。
但却也是不得不做的。
他此刻心生感慨,只是因为不知如何才能鼓起勇气,再往前走上几步。
去触碰那位他希冀与对方团圆的人。
山风慢吹而过,续而陡然席卷。
两人衣袂纷飞。
崖边那人待风静了,才转过身来,道:“三弟来找过我。”
他身后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莫知道只觉话语如鲠在喉,艰难道:“我知道。”
那人又道:“我杀了他。”
莫知道更为艰难地点头,道:“我知道。”
那人嘴角一扬,道:“那你可知,他临死之前,说过什么话。”
莫知道缓而又缓地点头,用更为缓慢的语调道:“我知道。”
那人笑了。
“不,你绝不会知道。”
莫知道望着变作空无一人的崖边,将闪烁着微光的眸子藏住,依是缓声道:“你从未听过他的话,所以,我知道的。”
风儿轻轻飘过,如似低语。
此处却已无人再听了。
莫知道刚悄声落地,便抓住了一个酒葫芦。
他望了望葫芦,又望了望扔来葫芦的人,笑道:“为何以前,从未见你带过此物?”
那人亦是笑道:“岂不是自曝身份?”
莫知道稍一想,便不由莞尔,拔开塞子,仰头饮了一口。
饮过后,却是轻蹙眉头,道:“难不成,你每次进去,便是为了这酒?”
那人一怔,续而朗声笑了几下,道:“你这舌头才是一绝吧,竟能喝得出来。”
莫知道忍俊不禁地将塞放了回去,并将葫芦抛了回去。
那人伸手接过,拔塞,含笑道:“我要去寻她。”
莫知道微怔,望向那人身旁的女子。
见那女子颇为局促地行了一礼,续而微笑静立,莫知道便也只是微笑道:“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那人将放到嘴边的葫芦放下,奇道:“没了?”
莫知道双目一眯,沉声道:“难不成,还要我提醒你善待于她不成?”
那人神情古怪地想了一会,道:“这话,好像该我来说才对。”
莫知道愕住。
那人却只是仰头饮了口酒,便笑着拉过女子一同去了。
莫知道这才无奈摇首,沉沉地叹了口气,抬步前行。
待走到一片林边,便不由笑了。
靠在树旁的人睁眼看他,冷声道:“你笑什么?”
莫知道继续摇首笑了几声,见那人神色低沉,才道:“我只是未曾想过,你也会有如此矫情的一时。”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有些脸红脖粗地道:“胡说八道!”
莫知道只是轻笑,道:“虽然远了些,但我定会去看望的。”
那人一滞,冷声道:“你最好别来!”
莫知道诧异道:“为何?”
那人神情低沉了片刻,却似忍不住,笑道:“我怕你去了,却是把她也拐了来。”
莫知道滞住,随后怒道:“你竟也要笑话我!”
那人却依旧笑了几声,随后却是微笑道:“对了,她给我换了个名字。”
莫知道很是好奇地问道:“什么名字?”
那人目光转柔,道:“她说,我既然那么喜欢住在那,便叫做喜善吧。”
莫知道一怔,尚未回话,那人却已不见了。
“若要来,记得先打个招呼。”
莫知道轻笑摇首,再又前行。
这是一个院落。
一个算不上很大,却也算不得小,单从外表来看,普通的大户人家的院落。
若没有建在半山腰的话,反倒算不上普通了。
只因无人欣赏,所以才变作了普通。
莫知道走进院落,便看到了坐在桌旁摇头晃脑的白衣男子。
他望了眼对方所看的地方,只觉更为奇怪,便走过去,在那人旁边的石凳上坐下,问道:“你好像很开心?”
那人望他,笑道:“这都准备打起来了,我当然看得开心。”
莫知道差点没给呛到,愠道:“你不好好地待在你的地方,三天两头来我这里蹭饭,我都没怎么说你,你倒好,乐得看我笑话?”
那人却是颇为诧异地望着他,理所当然地道:“你只叫我找个地方好好住着,也不要随意到外头四处走,可没规定我不能探朋访友啊,且再说了,每次要来的,也不是我啊。”
莫知道瞠目结舌地吸了口气,续而无奈道:“好,就算不是,但你也总不能每次都空手而来啊,好歹意思意思,给自己挣些脸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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