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我叫顾香云，但这只是护照上的名字，周围的人都叫我Lucy。今年33岁，是岛国狮城一家跨国公司里的中层管理员。
我有一个四周岁的女儿，乳名叫做小秘密。
还有一个身在邻国的母亲。两年多前，我在许家豪朋友的帮助下，前往隔壁的大马国与失踪十几年的母亲相认。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贵族家庭，现在被称作拿督夫人，而我也多了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我每天下班后，去托儿所接回小秘密。每个双休日，开车载她去外婆家渡周末。
这几年，我一直过着这种有规律的生活，平和而恬静。
只有偶尔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哄睡小秘密后，独自站在公寓阳台上，看着眼前霓虹闪烁的花园城市，身上吹过热带地区夹杂着海水咸味的晚风，心中会泛起细小的涟漪，想起人生前三十年的种种经历。
那段人生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如果不是小秘密的存在，我会以为那可能就是一场梦。一场让我倾注了此生所有伤痛和所有欢喜的梦。
许家豪是我跟那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我所在的公司是许氏集团在狮城设立的全资子公司，主要负责管理许氏在东南亚地区的贸易往来。
曾经我犹豫过，跟许氏保持和从前一样的雇佣关系，会不会容易被熟人发觉。后来才知道，我担心的事情，许家豪早就为我考虑到了。
像这样的地区性公司，许氏在全球有十几家。我的名字在集团系统里只显示英文名，而且作为一名中层管理，我没有多少代表公司在海外抛头露面的机会。
可以说，除了许家豪，没有人知道Lucy到底是谁。
许家豪以前大概一年只来一次狮城视察工作。自从我在这里安定下来后，他一年会来四五次。
每次他过来，都会给小秘密带很多礼物。
我以为孩子还小，应该记不住这个叔叔是谁。
但某天下班接女儿后，她坐在车内的儿童安全座椅上突然发问：“妈妈，圣诞老人叔叔什么时候来呀？”
我意外地朝后视镜里看了下女儿，小小的脸上竟然满是烦恼的样子，一张樱桃小嘴撅得老高。
“谁是圣诞老人叔叔呀？妈妈怎么不知道？妈妈只听说过圣诞老人爷爷。”
“就是那个给我带很多很多礼物的叔叔啊！送小朋友礼物的不就是圣诞老人吗？”
我宠溺地笑了起来，“你要叫他许叔叔。叫他圣诞老人他可能会不高兴哦，他可没那么老呢！”
“那......许叔叔是我的爸爸吗？”小秘密歪着小脑袋，葡萄一样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许叔叔就是许叔叔，不是爸爸。”我只能这样告诉她。
“那我的爸爸是谁？”
我知道孩子早晚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我心里一直都以为孩子还小，刻意逃避不去想孩子问我的时候，我要怎么回答。
“小秘密，你今天在托儿所过得还好吗？”我努力想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
小秘密的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头上两个小揪揪也跟着晃了起来。
“怎么了？有小朋友欺负你了？”
“没有欺负我。”孩子委屈地低下了头，“今天贝贝问我，为什么我的爸爸从来不来接我。我就说我没有爸爸。贝贝说我骗人，每个小朋友都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这是他妈妈说的。”
孩子的话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心。我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
“你和贝贝不一样。”我努力挤出笑脸安慰她，“每个小朋友都不一样。有的小朋友身边有爸爸妈妈，有的小朋友身边只有妈妈，有的小朋友身边只有爸爸，还有的小朋友身边只有爷爷奶奶哦！”
“可是。”小秘密抬起疑惑的小脸，“别的小朋友都说贝贝说得对，他们都有爸爸妈妈呀！”
我心疼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女儿，“贝贝，你有爸爸，只是，不在你身边。”
“真的？！”小秘密小手一拍，兴奋地差点从儿童座椅里蹦出来。
“真的。”我欣慰又不安地笑着。
“那我的爸爸为什么从来都不出现呢？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都在他们身边，小希和妍妍的爸爸还会来托儿所接她们呢！”
我的手在方向盘上不安地转动了下。“小秘密，和妈妈在一起不开心吗？”
“开心！可是，别的小朋友又有妈妈又有爸爸，我也想要有！”
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撒个谎，告诉她她的爸爸去世了，或者去外地工作了呢？
可我不想这么骗她。她长大以后肯定会知道真相，我不想把孩子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一样欺骗。
“小秘密，妈妈认真地告诉你。”孩子坐直了身子，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地等待着我的答案，“妈妈和爸爸过去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为了不再继续不开心，我只能离开他，在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孩子眨巴着眼睛，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懂。
“总之，小秘密，你和其他小朋友一样，也有爸爸。只是爸爸不和你一起生活，不在你的身边而已。”
“妈妈。”小秘密歪着小脑袋，“爸爸是个坏人吗？”
“当然不是。就像隔壁的老奶奶总是对小秘密很严格，但老奶奶不是坏人呀！”
我邻居是个七十多岁的独身老太，有时候我没时间照顾孩子就会把小秘密托给她带。她对孩子很好，但是害怕小孩子有什么危险，总是不允许小秘密做这做那。
小秘密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爸爸不是坏人，但是爸爸很凶！”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是许家豪来狮城的日子，他约我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与他会面。
一见面，他就拿出一堆礼物塞给我，“这次来不及去见小秘密了，你帮我把礼物转交给她。我晚上还要飞去大洋国，只是顺路过来狮城，给你送这个。”
他把一个红色贺卡一样的纸片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许家豪的结婚请柬。
“想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不知道你愿意回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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