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火烹油端的是热闹无比，冷热全靠人心依附。
一场辩论在韩宗武的失势中落幕，虽然大家依旧承认韩家的地位，可是谁都知道韩宗武在知道自己的定位后必定会失去斗志。
在这纷扰的时势中所有人都是棋子，即使是场中看似引领风尚的头号人物也不过是各个集体的筹码，如果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任何人都可以被立马舍去。
沈元坐在小小的堰塘旁边看着水面漂浮的水草和浮萍，顿时感到了自己的弱小和飘摇，他所拥有的不过是未来数千年发展的经验，这些经验在这个年代可以带给他财富，可以带给他权力，但绝对不会给他带来安全和尊贵。
小小的各人在集体面前不过是一粒小小的浮沙罢了，看似各方尊敬，只是因为他还有用，别人敬重的是他的知识和思想，而不是他这个人本身。
世家想要的是他脑袋里永固家世的制度，或者说，是一个永固家世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值得他们向他展示自己的力量。
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世家，皇权，官员的一次交锋，什么乌蒙叛乱，什么世家造反，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次试探，一次尝试，所有人都不会在乎最微小的民众会经历什么，会遭遇什么。
时代的变化说到底就是一个利益集团对另一个利益集团的妥协，再说细一点，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地位的奢望，就连农民起义也不过是他们的手段和方式，即使到了后世，农民和底层的工人在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又能做出些什么威胁统治者的行为呢？
在沈元发呆的时候，韩琦、富弼和黄内侍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后。
“小子，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些怀疑，有些失望。”
沈元在看到这三个人的时候并没有一丝丝好奇，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叛乱在世家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结束了，乌蒙蛮族在短时间内会被清算，不听话的世家也会突然消失在历史的角落里，根本不会有一丝丝的波澜。
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闹剧，朝廷在和世家较量的时候各自有目的，世家是为了他的学说，朝廷则是想彻底梳理一遍蜀中的家族。
这些家族如韩家一样的不在少数，他们失去了理智，对朝廷的统治造成了巨大的威胁，而对世家来说淘汰一批不合格的盟友也是有利于自身的。
“大人，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些事情对于普通的民众太过残忍吗？或者说，朝廷的法度和仁德又在哪里呢？”沈元有些低落的问道，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国家竟然传承了华夏的正统。
“呵呵，小子，你以为我们这些当宰相的为什么总是在改革和保守中徘徊，说句实话，包括吕夷简他们在内，你们看起来是奸相的宰相，他们的能力都是顶尖的，可是大多人依旧坚持保守的态度，你想想是为什么？”
富弼沧桑的看着远处的群山，这场戏里所有人都忠实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活得像傻子。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政治立场不同，或者说背后的利益集团不同。”沈元嘲讽地说道，特别是在利益两个字上加重了声调。
“你确是小看了这些宰相了，沈元，包括官家在内，历代宰相没有一个不想改革的，哪怕是以富贵着称的晏殊，也心存着改革这个国家的宏愿，可是改革就意味着要失去这个国家真正的精英。”
黄内侍无奈的说道，作为皇家的一份子，他站在皇权的角度上实际上更能理解所有人的无奈。
看似这个朝代是摆脱了世家的控制，可是只要宗法制还在，儒家还在，这种控制怎么可能被摆脱，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的大人物。
要么本身就是世家的子弟门人，要么就是在贫穷时受过世家的恩惠，真正的寒门贵人本朝能坐上首相的不过寥寥几人，这样的规模怎么与根深蒂固的世家争斗。
前唐的故事其实并不是一种好的过渡，过度的杀戮和打压只会让世家的戒备心理更加强烈，更加急切的将所有力量沉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改姓，化整为零，嵌合到这个社会的每个关键节点上，如果皇权一旦失控，随时都能拉出另一个至高无上的皇权来制衡。
“可是如果一个国家的法度能够得到彻底的执行，世家又怎么会这么敏感的对国家的一丁点改变都不能接受，说到底是皇权的膨胀罢了，皇帝想成为真正的地上真主，人间神祗，比如先帝，先帝……唉”
沈元说着说着越来越低落，真宗泰山封禅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挽回城下之盟的名声吗？恐怕不尽然。
“慎言，沈元，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你能置椽的，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寇相和先帝的旧事都是时势所致罢了，皇权的本质就是无限制的控制。
作为士大夫和文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皇权，世家，百姓之间调和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制度，一个所有人都愿意接受的世界，或许不是那么完善，但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韩琦看了看水面倒映出的白发，也是有些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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