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嘶吼着，她的外套被褪了去，或许是觉得安静太吵，她被扇了一巴掌，直接把她给打懵了，嘈杂的音乐让安静有些恍惚，直到有人将手探进衣服里她才反应过来。
那是个异常冰冷的手，在这个冬夜里，这种触感像是被扔进海里时灌进衣领的温度，她恍惚间想到白邱永远温热的掌心，将她拉起，攀上围墙。
有人把脑袋探了过来，安静看到一个放大的人脸，带着烟酒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侧头，那人就扒住她的脑袋。
安静的表情冷了下来，她心一横，咬了上去，那人吃疼，但安静不松口，直到嘴里有了血味才放开。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爬起来，如何抄起桌上的匕首，如何朝那群人呐喊，她跑了出去，和韩露撞了个满怀，她们两个交汇了目光，但谁都没说一句话。
韩露看着她的背影，又朝包间里看去，看到几个男生忙着找纸巾，那男生捂着嘴巴，直喊疼。
韩露暗自咒骂一声，她追出去。
那时已经开始下雨了，安静穿着单薄的长袖，逃进着这风雨里。
韩露来不及找伞，她也跟了进去，对着安静的背影大喊，“安静！”
安静疯了，她跑出去好远，她想回家，回到她空无一人的小屋里，裹上被子，那时候眼睛耳朵所能接收的信息会少很多，她不会看到这些可怕的人，也不会听到这些恶毒的话了。
“安静，你别逼我！”
韩露在她后面，歇斯底里的喊着。
安静想要过马路，而大雨里可见度那么底，只看到不远处一辆车开着远光灯，从面前驶过，差点撞到安静身上，安静向后踉跄了一下，也就是这一顿，韩露追了上来。
“你丫想去哪儿！”她抓着安静的头发，压迫着她，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有多重呢，只见安静的嘴角裂开了，她跪倒在地上，头杵着地。
“安静，你起来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当时帮王然的架势哪去了！”
她踢了安静一脚，安静闷声哼了下，她从身下摸出刀来，她咬紧牙关，她拼命挣扎，毁掉一个人多容易，人本来就脆弱，一两句话就能重伤，一刀下去就能死亡。
安静翻了个身，勉强站起来，“你别过来！”
安静双手拿着刀，冷冷地看着韩露，她那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好像她们两个之间就真的只能活一个人。
韩露显然没放在眼里，她不屑地笑着，“你敢吗，来啊！”
她又上前一步，想要把刀子夺过来。
安静心一横，她怒号，像是使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为求生，为她的尊严。
她嚎叫，她哭泣，她举起手臂，周围只听见她的声音，混着雨声，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跳跃流转。
韩露呆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接下来的几秒时间里，她的手臂上多了一条很长的血痕，透过衣服晕染开来，可能因为天气的原因，过了很久她才感觉到疼。
“你疯了？！”韩露喊道。
安静看着韩露染红的袖子，心里竟然蔓延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来，就好像夜里觅食的动物看到猎物般令人滂湃，这雨早就将她淋了个便，身体的关节处甚至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她的身体冰冷，却并不想颤抖，有点违背常理。
她把匕首扔到地上，转过身去，回家吧，快回家去，那是她唯一的净土，不要去打扰她了，让她能够思考，让她留有余地去问问自己，究竟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安静！”
韩露将刀子拾起，她这么小，正年轻气盛，没人教过她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杀人放火，欺凌诽谤，总有因果报应；为什么没人告诉过她，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坏，她的父母正在家里等她回来。
安静回头。
“一起去死吧！”韩露哭了，但却看不到泪水，雨那么大，泪水早就被遮掩住了，看不出来的。
韩露是不幸的，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每一次的分叉都被及时地砍断，她注定长不成她想要的模样。
她也是轻狂的，她总是把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来寻求快感，她并不快乐，但她以为快乐。
韩露几步追上来了，手里拎着刀子，上边还滴着血水，她痛苦，她挣扎，她放弃了，刀光闪烁，她们两个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接下来的动作，韩露的身子倾斜了，她并没有注意到脚下那颗石头，她倒在那片形状不一的碎石里，倒在那尖锐的石头上，表情古怪，她没想过会这样，从来没有。
她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她一定痛极了，有血从脑后流出，混进这雨夜里，但她的手臂无法再抬起，她惊讶地看着安静，就这样一直看着，雨水落到眼睛里了还不知道闭上。
很短的时间里，可能一件你不怎么在意的事情就会要了你的命，韩露的喉咙里最后发出一声悲鸣，她看着安静，像是要寻求帮助，但她没法出声了，身体像是缠线的木偶无法自主控制。
安静看她一阵痉挛，很快没了动静，耳边都是雨声，然后便是寂静。
安静的身体像是忽然失去重心一般瘫了下来，她跪在地上，她觉得一切都太快了，没有一点预兆，她爬到韩露面前，她试图呼唤她，她推她的胳膊，没人应，安静这才明白，韩露死了，真的死了。
她颤巍巍地伸手将韩露的眼睛抚上，这是安静第一次仔细去看韩露的脸，雨水早就把她的妆容洗掉，她挺漂亮的，五官端正，妆容掩盖了她的好容貌，让她看起来不亲切，不温柔。
安静将她的手机从韩露的口袋里掏出来，她看到了白邱给她发的信息，她忍着泪。
原来从过去某一天的某时某刻起，上帝就在她们的身体里种下了一颗叫作“因果”的种子，一天天的滋生成长，让这颗恶果得以壮大，然后在一个没人在意的时光里，反应在她们自己身上。
这个冬日，除了寒气，更让人感到寒冷的是从心里衍生出的落寞。
安静拨打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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