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里就常常扬言，若是我敢离开他，他就会砍死我，他跟我吵架，最轻的是摔碗，重一点的用锄头挖毁灶台，再重一点的用锄头挖死过一只鸡……
这些都是有证据的，我曾经在离婚的时候，跟当时的法官说过……
我本来是离不了婚的，但是那个法官见我可怜……”冷月香越说越激动，大有痛斥之状，刘源见状，立刻打断道：“冷月香女士，等等，你离婚的事情等下再说，我想问的是，他直接在你的面前，用锄头挖死了一直鸡吗？”
“是的。”冷月香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种情况，很常见吗？”刘源问道。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但是打骂，摔碗，很常见。”冷月香说道。
“那他做这些，都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做的吗？”刘源再问道。
“是的，他从来不管是在谁的面前，即便当着村子里的人，他也能跟我打架，打得我浑身是伤。
若是外人劝阻，他就连外人一起打。”冷月香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还置身当年的境遇。
她的这番陈述，连那面无表情的书记员，都特意抬头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也愤怒起来。
“那你离婚的过程，顺利吗？”刘源再问道。
“并不顺利，他装病，装各种病，说他重病在身，我不能跟他离婚，但是那个法官很英明，发现他是装病，所以就判决我们离婚了，那个法官的样子我都还记得，名字我也记得，叫做萧远微，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找他来这里，我们可以当面对峙。”
“很好，冷月香女士，现在还不到这个环节，若是有必要，我们会帮你找到那个审判员的，你先不急。”刘源忙拦住道：“好，我们现在，需要告一个段落。
你需要接受被告律师的问话，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准备，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不怕。”冷月香愤怒地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好，好，现在是新中国，没有皇帝，你也不用怕，只要是事实，无论谁来，你都比害怕，我只是提醒你做好准备，组织一下语言，好，审判长，我问完了。”
刘源很恭敬地说道。
覃明走到证人席前，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睛，母女俩十七年不见，她从进来开始，从头到尾，只看过李迁徙两眼，而且还是飞快地看一眼就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方才，站在李迁徙的被告席前，尽量低挡住她们视线的交会，但是他知道，这对母女，绝对是对上眼了。
但是他身后的李迁徙，没有什么动静，呼吸匀称，但是他也不能回头太刻意地看她，确认她的状况，所以他只能用猜的。
根据她呼吸匀称，大概没有太过激动。
或许，她只是在默默地落泪？听着自己的妈妈对父亲的指控，就仿佛听见自己满是创伤的童年，再次在她面前鲜活起来。
“冷月香女士，你可知道，你们这些事，经过了十七年，很多资料，都没有被保存下来，而且是离婚案件的资料，保存得更是少，你说的这些，我们其实找不到资料来证明。”覃明开口说道。
“她就是证明，她的爸爸打我，她爸爸的德行，她都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十二岁了，她成人了，她知道，你问她！”冷月香很激动地说道。
“审判长。”李迁徙举手。
“被告你说。”审判长说道。
“我来回答她的话，再问她几个问题，可以吗？”李迁徙问道。
她的声音，在覃明耳朵里听起来，很是平静。
他回过头，看见她身旁的女儿，握住妈妈的手，眼睛瞪着他身后的女人。
朱朱不到两岁，但是清晰地感觉到妈妈情绪的变动，而且知道是为什么。
李迁徙对着他微微笑了笑，那安慰性质的笑，让他心里一阵缩紧。
可能，他的表情流露出了艰难，所以在她看来，才需要被安慰吧？
“冷月香女士，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李迁徙开口问道。
“随便你。”冷月香眼睛看着别处，语气冰冷愤怒。
“我想叫你妈妈，但是我想，因为我的爸爸，刚好是你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且我在你走之后的岁月，都是他将我养大，所以你应该会很讨厌我，所以我觉得，称呼你的名字，你会更开心些。”
李迁徙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然后再看着冷月香：“你离开的时候，是秋天，田里的稻谷，都收了回来，种上了小麦。
我记得，你将所有的谷子包括谷草，都卖掉了，大约六百多块钱，穿着紫色的裙子，褐色的袜子，走了。
我记得，那天的太阳耀眼，我用彩笔，给弟弟手腕上，画了手表，在家门口，看着你走了，然后天黑了，你没有回来。
我什么都知道，是的。
那个时候，我也清楚知道，你不会回来了。
我想问问，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弟弟有多大吗？过完那个冬天，他才满三岁。
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死活，你，是不是觉得，他有那样的爸爸，所以活该啊？”
“我想带他走，但是你的爸爸会允许吗？他不会，他会砍死我！他爱儿子！”冷月香对着李迁徙大喊。
“证人，请你控制你的情绪。”审判长开口提醒。
冷月香闻言，激动的表情略收敛些：“他不会让我带走你的弟弟，我怎么可能去看他？
我也是逃命出来的！”
“所以需要那么多钱。”李迁徙微微笑了，低头再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朱朱憨憨地看着妈妈，眼睛一眨不眨。
李迁徙伸手摸了摸朱朱的脸，温柔地将她的脸压向面前的故事书。
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那位冷月香女士：“当时，家里没有任何的存款，对吗？你们刚刚因为家里没钱，所以吵架了，然后你将所有的粮食卖掉了，带着所有的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你知道，我们家，是个什么状况吗？
我刚刚说过了，地里种着小麦，谷子被卖空了，连一根谷草都不剩。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李迁徙看着冷月香，冷月香再次愤怒：“我是没有办法，他会杀了我，他一直打我，换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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