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黛认真地打量着巨树上的魅魔印记，她操控食欲、破坏欲、占有欲逐渐地吞噬着巨树树干中的无数欲望。
这些欲望一边在吞噬下不断消逝，另一边又因巨树不断制造的杀戮而得到补充，一得一损，两相比对，竟达到了一种极为和谐的平衡关系。
但是，这种平衡不可能长久存在，因为灵泉人并非无穷无尽。
“会差吗？”
她认真地计较着预期的欲望能量和实际得到的欲望能量，这时候一个令他感到恐惧而又不安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
“会差吗？”代维带着秦勿用缓缓从远处走来，再次开口。
云清黛微微哆嗦了一下身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感到这么恐惧。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能行？
她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难以抑制的恐慌。
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尖锐的指甲因太过用力刺入了皮肉之中，带来剧烈的钝痛，这种疼痛正是云清黛所需要的，她需要用这种疼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清黛见过老师！”云清黛盈盈一拜，动作虽然有些许僵硬，但好在身子已经不再哆嗦。
“嗯——”代维应了一声，又再次重复问话：“会差吗？”
云清黛觉得代维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打算，但事情未被明朗道出，心中却依旧抱着一丝侥幸，便迎上代维审视的目光，故作疑惑地问：“老师在问什么？”
代维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云清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会继续勉强，事不过三，他已经问过三次，若是继续再问，会让他这个当老师的付出的关心变得格外廉价。
是的，他本意是关心一下云清黛，看看云清黛是否需要一些帮助，但云清黛却辜负了他的好意。
虽然这份好意没有明确表露，甚至都没能让云清黛察觉，但代维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当老师的职责——我给过你关心了，但你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接受，所以我问心无愧。
代维看了一眼巨树的树干，无数欲望从枝干和根须上汇聚于此，而后被流转在其中的三根欲望线条尽数吞噬。
代维不是魅魔，对欲望做不到绝对的掌控，但身为祖魔的他也有魅魔的一两分能力，是以看到现在的情况也能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以及会发生什么。
食欲、破坏欲、占有欲，选择这三种欲望作为最初的胚胎吗？
代维想到自己曾试验得出的结论，现实做出的抉择似乎与他试验的结果有着巨大的差距。
可即便如此，代维依旧坚信自己的实验结果是最完美的选择，哪怕他曾经动摇过，怀疑过，但现在他很终于确信，他的实验结果是对的。
他知识忽略了一些东西——理论与现实的差距。
实验中的理论数据终究只是理论，是最理想化的状态，但现实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变故，很少会出现这种理想化。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代维无意间瞥到云清黛的神色，见她欲言又止便出声问询。
“老师，我……我……”
云清黛支吾了好一阵，在连她自己都对这种犹豫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她抬头看向代维，却见代维依旧平静着神色，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老师，我要成为魅魔。”终于，云清黛说出了这句话。
于是，道出后面的话也变得容易起来：“老师，我要成为魅魔，成为你的伴侣，请你接受我！”
要成为魅魔，而不是想成为魅魔，云清黛在言语中已经明确地向代维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带着一种很笃定和强迫性的意味。
“为什么？”代维如是问道。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最佳载体，只要老师你接纳我，那我立马就可以取代现在的最佳载体，成为真正的魅魔胚胎。”云清黛走到代维身前，一双眸子里带着渴望，“老师，我才是真正的最佳载体，那个印记本就该属于我。”她指着巨树上的魅魔印记，宣导自己的所有权。
“既然是你的，那为什么不在你的额头上？”代维冲云清黛笑了笑，“事实上它并不在你的额头上，所以它并不属于你，至少以前和现在不是。”
以前和现在不是，那以后就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云清黛抓住了代维话里的关键点，眼神留意着代维的神情变化，希望能从代维的态度上看出一些端倪。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属于无用功，因为代维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神情波动，语气也平静异常，不带任何情绪。
在心头自嘲一笑后，云清黛觉得自己太过天真，竟然会生出可以揣摩代维心思的自大念头。人心岂是那么容易被揣摩的，何况是代维这个魔。
“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代维见云清黛不言语，又开口问话。
云清黛略作思索后答道：“因为直觉，因为永生的未来和无限的可能。”
永生？代维有些吃惊地看向云清黛，想不到她竟会知道魅魔的永生特性，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是她知道和不知道的呢？
云清黛有些诧异于代维的神情变换，先前还平静异常的代维，在听到永生二字后竟会生出那么大的反应。
在她疑惑之际，代维忽然语重心长地说出了这样一席话：“永生对有感情的生灵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所以我才会认为没有自主意识的魅魔才是最完美的魅魔，才会认为最佳载体应当是没有意识的，以至于你不说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将最佳载体的身份往你身上想。”
“但事实上我就是最佳载体，”云清黛看着代维道，“从看到那个树人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老师说永生对有感情的生灵来说并不算好事，那为什么老师却要追求永生呢？”
对于云清黛的忤逆言辞，代维只是笑了笑，“因为——我怕死，这是我唯一害怕的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云清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问：“有多怕？”
“怕到不敢睡觉，因为睡觉的时候一无所知，在我看来，和死亡是那么相似。”
“可是老师，你并没有死过，你又怎么知道死后是什么感受？”
“正因为没死过，所以才会那么害怕，我确实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感受，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产生无尽的猜想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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