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黎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着她的霍炳坤。此时的霍炳坤，犹如一棵被雷击过后的老枯树，脸色漆黑，一脸的老橘子皮。距离上一次见这老爷子也就一个多月吧，今天竟然老成了这样子！她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无视孟奇被绑架，有了上一次王孟远被绑架的前车之鉴，王腊会不会发疯呀？嗯？她为什么会无意识地认为王腊会发疯？
李黎心里一沉，她没有想到霍子恒的死对他的打击是那么大。不由得想起霍少栋打死霍少梁时，听说这霍老爷子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啊？她还以为这老爷子，对血亲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她回想当时，她除了对霍子恒开枪，好象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深呼出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向霍老爷子走去，却是莫名的有点心虚。
霍炳坤望着这个向他走过来的女人，这个曾经他看好的儿媳妇，如今，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虽然说，他儿子该死，但杀死的人却不应该是她啊！
他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李黎，突然，心里感觉阵阵心悸，脑袋一阵阵眩晕，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李黎大惊，霍老爷子突发心脏病，在他这个年龄并不稀奇，只是往日身体检查时，老爷子的心脏，不能说比得上年轻人，但比同龄的老年人，却是要年轻二十多岁的。
霍炳坤其实已经醒了，但他不愿意睁开眼睛。在一个多月前，他曾经又去过了精神病医院，这一次的霍少栋，居然听到爷爷的喊声，能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头，眼珠儿还了一下，惊喜之余，他还窃喜地想让李黎帮他治疗一下少栋，交给别人，他是真的不放心。然而，这个让他放心的人，却杀死了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啊！曾经，他有过六个儿子，可是那五个中，有三个是为革命牺牲的，如今，只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原本他已经被护送边境，然而，却被王腊从中破坏了。在堆子恒逃跑的途中，他再一次只剩下孤身一人，最后铤而走险，到底是王腊害死了子恒，还是面前这个李黎？
“老爷子，我知道你醒了，你不是要见我吗？不是要和我谈谈吗？你放心，你只是心率过快，没有多大问题的。我知道，你恨我杀死了你儿子，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他绑架了孟奇。当他发了疯一样要让我们和他一起同归于尽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霍炳坤的眼角渗出了两颗大大的泪珠，白发人再次送黑发人，原本就是悲哀的，可是，他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之间，竟然送走了三个，这让他一个八十岁高龄的老头子情何以堪？
他睁开了两只浑浊的眼睛，孩子一样地哭了。
“你怀孕了？是吧？是王腊的，还是那个董维的？”霍炳坤冷冷地问道。
“是董维的。”李黎心里一怔，这老爷子怎么会想到是王腊的孩子呢？
“呵呵，或许，你连是谁的，都搞不清楚吧？”霍炳坤嘲讽道。
李黎听到这老爷子说这些无聊的话，她禁不住站了起来，离得他远了一点。她低头抚平大衣上的皱褶，淡淡一笑道：“老爷子，您什么时候学得如此八卦了呢？”
她与霍炳坤对视着，霍炳坤凌厉的目光如刀：“黎儿，我以为，你会是我儿子对他网开一面，你可以打晕他啊，可是你那一枪，却打得那样准，对穿太阳穴，你的枪法不错呀。李黎，你打死他时，有没有想到过老头子我啊，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革命，我献出了三个儿子了。”
此时的霍炳坤红了眼睛，他按动了床上了按钮。
这时进来两个蒙面人，他们正要给李黎的头上戴上面罩。李黎的心头一紧，她忙下意识地护住肚子，陪笑说道：”老爷子，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霍炳坤死死地盯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你杀死了我唯一的儿子，我也没有留在这人世间的意义了，与其我一个人孤单地死，不如给儿子报了仇再死。虽然，你曾经也救过我的命，但，我们一命抵一命，老头子陪你一起死。“
”老爷子，你可是相当的自私啊，难道你不管少栋了吗？“李黎不动声色地转动着心思，心里却是怕得不行，她突然好想好想董维在身边。哪怕他还在生她的气。
”呵榀，李黎～“霍炳坤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让她的心更是一沉。
”李黎，你不应该是医生，你应该入伍当兵，绝对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呵呵，你在拖延时间吗？没用的，方圆几百里有人家，而这里，这个季节，除了野兽，山民们会来的。＂
＂黎儿，唉，你要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当年，我就应该阻止子恒娶那个阿娜拉。“霍炳坤失神地说。
这时，李黎反倒是不急也不怕了，她上前一步，搬了一个马扎坐在霍炳坤的床前。
”老爷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错误的根源是在你自己身上。“
她明显地看到霍老爷子的身体一抖，这戎马生涯一辈子的老人，说什么也不会真正承认，自己才是那个罪人！别看他口头上对王腊承认，是他错杀了他的父母，可是，他的骨子里绝对认为，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只有枪毙王腊的父母，才能平息当地老百姓的暴动，如果可以重来，他还会再一次枪毙阴差阳错出现在人贩子大本营的那一对夫妻。
”老爷子，枪毙王腊的父母，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去刑场，让他眼睁看着他父母血泊中？”李黎还是问出了许久以来没有搞懂的疑问。
“为什么？”霍炳坤反问。他回忆着，回忆着那些他已经不敢去想的往事。
那是因为王腊的父亲，一个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男人，没有对他多说什么话，只单单他那一个眼神，就令霍炳坤突然感觉自卑，当那个男人对他提出放过他们的儿子时，这个感觉能主宰一切的军人突发奇想，如果，让他们的儿子眼看着他们他面前，他是不是会感觉，一个人的智商再高，也高不过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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