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放学时，她背着小奶白皮包，从教室出来，走啊走，只发现走廊上站满了人，见她过来，以一种不该存在的尊敬，迅速分为两股。
而她一个人在中间，跟个进入乡村考察的领导一般，就差握手说声你好了。
后来才知道，下午的事，似乎在发酵，全校师生，都想来看看这个自带神力的女孩子，究竟是何模样。
老师们，不过是觉得她乐于助人，满满的正能量。
学生们，只觉得自家校花太牛批，没有其他。
就连几个星期没见的江妄，也参杂在人群里，唯独不一样的，是别人眼里带着或多或少的嬉笑，而他，只有温柔。
这年的少年微微抿唇，用那双带光的眼，就这么隔着人群看她。
即使他喜欢了好多年的姑娘，从未将余光，落下半秒在他身上。
似乎长白了点，娟秀的眉头微微皱着，小巧的五官挤在一起，她似乎不理解走廊上怎么会这么多人，只好瞥了眼周围，赶紧低头，说走就走，不敢逗留。
说真的，自她和江也在一起之后，他连以问题为借口，去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时候绞尽脑汁，还是不懂那道题，找别人问，怎么讲，都没有她的那种感觉，多温柔啊，连骂他蠢时，都是带着笑的啊。
他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又或者是，于他而言，这个世界，除了许窃，他谁都不想喜欢。
许窃，我一直站在人群的角落处，没有光没有爱，天上的月，也从未照耀在我身上，回家的路是黑的，我再也不能，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送你回家了。
陪了你三年，那也是我，最勇敢的三年。
我戒了烟，不喝酒，染了五年的头发，就那样斩钉截铁的，换成了你喜欢的寸头，心甘情愿做他人泡影，活于黑暗中，连灯都不敢亮起。
我怕亮了灯，你会发现身后的我，爱不敢说出口，我再也不是初二那年，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江妄。
更是没有本事，笑得一脸放肆，问上一句:“许窃，你要不要我？”
害怕后来的回答，一句不要，不爱，你自作多情，都会要了我的命。
所以啊，我留于黑夜，与孤独相伴，你的幸福与爱情，我都不曾来得及参与。
记得幸福，这是我给予这段感情，最后的温柔。
许窃往前走，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人群消散了，哄闹极了，他这时才想起要转身离开。
背后的黑色背包，压得他肩膀酸胀，又或者是，他真的很累了。
走了好远，连头都不敢抬起，像极了黑夜里的小丑。
校服加身，规规矩矩，干净利落的寸头以及身后装着试卷的背包，怎么说，怎么看，都不像以前的他。
以前的他，是什么样的？
楼梯口，是一块巨大的镜子，身后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校服少年，他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仿佛透过冰凉的镜子，看到了曾经的年少轻狂。
一身蓝白校服变成了黑衣黑裤，寸头化作当年谁都不敢多看几眼的棕灰卷发，眉眼的疲倦逐渐消失，只有笑意，那时的他，本就如此，无拘无束，曾发誓要走遍世界，再移至精致的面庞，麻木呆板，越看越觉得烦，他只记得当年，那名叫江妄的少年，总是一身黑色皮衣，他坐在山地摩托车上，耳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年的少年微微昂头，只有那自信的笑，眼里是嚣张，眼里只有不服输。
可是这年的他，眼里只有许窃。
站立良久，他只觉得眼眶酸涩，镜中人似乎在笑，他勾勾唇，笑得像个孩子，声音低沉，有些哑:“江妄，你累不累？”
声控灯熄了，镜子黑了，少年依旧站在前方，看不清镜中人，耳边有笑声，越听越张扬。
过了好久，少年才轻着声音，无比落寞，在黑夜里，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当然累啊。”
许窃刚走出校门，就听到身后一声又一声娇滴滴的叫唤。
听得她二脸懵逼，一回头，江也蹲在地上边揉脚踝边焦急昂头，急迫的喊了两声许窃。
最后实在太急，赶忙站起，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在了地上，许窃不理解，但还是觉得应该扶一下这位爷。
扒拉了两下，拎着江大爷的胳膊，好心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得风湿了还是腿脚不方便？”
江也甩了甩腿，抖了抖裤脚，才抬头看着她，盯了半天，又拉着她转了几圈，往前两步，低头看她的头顶，没啥事，又摊开手掌，看一眼，没红，再蹲下，撩起裤腿，白白嫩嫩的，看来没事。
他呼了口气，才侧头瞄了许窃一眼:“窃啊，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不太舒服？”顺带伸手在自己的胸口处比了比，“就是那种，相当于内伤的那种。”
许窃不痛快了，抬头瞪着她，莫名觉得来气:“江也，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不是听说你跟人打架了吗？”他侧过肩膀，一副好奇宝宝模样问:，“怎么样，赢了没？”
“江也！！”许窃加大了分贝。
如果她真跟别人打架，江也不该担心，并且看她的伤势吗？这乐呵呵的笑得像个傻子，是为什么？
“我在呢。”
“你笑什么笑？”
江也一脸神秘，凑到她脸旁边，刻意压低声音:“听说，你是因为我，才跟别人打架的。”
“许窃，我很高兴。”
她瞥了他一眼:“高兴什么？”
“高兴你会为了我，而发脾气。”
许窃突然觉得这傻子还挺可爱的，笑了笑，略带调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
“看什么？”
觉得江也好糊弄，她故作忧伤，揉了揉:“我今天一巴掌把人家女孩拍晕了。”
江也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坏，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他只是轻着动作，像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轻吹了两下，才温柔的笑了起来。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打人家吗？”
“不问。”
许窃不理解了，停下步子，看着前方少年:“为什么？”
“因为于我而言，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无谓对错，你就是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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