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程婧问。
杨大哥慌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小树说道：“我们在讨论怎么交下个季度的房租。”
“小树！”
杨大婶又是一巴掌拍过去，这次比之前的重多了。
“怎么还要交房租！”程婧气愤地说，转向宋方，“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宋方冷汗冒出来了。
程婧的手揪住他腰上的肉，在做三百六十度旋转。
可他能怎么帮？
玫瑰街区一共有五条街，一百七八十户，平均每户十五平米吧，一个月的房租需要多少钱？
他最近是转了一些，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而且这能救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哦，这个月的房租他承包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算没有了房租的压力，玫瑰街区的人们生活就会好很多么？
他们依然没有文化，没有上升渠道，没有改善生活的途径。他们依然只能日复一日地在原料坑消耗生命。而且相信宋方，即使不用交房租，莫利城、保护人和原料坑的所有者们，依然有别的办法把原本用来交房租的钱从这些居民手里抠出来的。
除此之外，别忘了，白毛和八字胡这样的人，也属于玫瑰街区的居民。替他们交房租，也太恶心了点儿。
宋方捉住程婧沾在背后的手，用力揉了揉这嫩呼呼的小手。
程婧龇牙咧嘴，非常愤怒，倒也再不敢去拧宋方了。
扑通。
小树突然跪在了两人面前。
“哥哥姐姐，求你们帮帮我们吧！我们真的没钱了。爸妈商量要卖掉小花的肝脏！”
“小树！”
杨大婶扑过来：“我打死你！”
小树眼圈通红，望了一眼还一脸懵懂的妹妹，咬咬牙，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小花太小，你们还想卖掉小花的卵巢。”
“你别说了别说了……都是我没用……”
杨大哥掩面痛哭。
另外更小的两个孩子，小草和小苗，过来给父亲擦眼泪。
小树想表现得刚强一些，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不忍的神色，低声说：“要不我还是报名去主机工厂好了。我的年龄够了。隔壁的小强都去了……”
话没说完，杨大婶疯了一样抱住自己的儿子：“不行！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
“我是你儿子，小花就不是你女儿了吗？”小树质问母亲，“我是哥哥，这是应该做的。”
程婧眨眨眼睛。“去主机工厂工作不好吗？总比要了你女儿一条命好一些吧。而且工厂听上去，比去做原料矿矿工好一些。”
所谓的“主机”指的是服务器主机。主网功能很强大，因此对服务器的运算能力要求很高。这属于高精尖产业了吧。环境什么的，肯定要比去挖矿好很多。
杨家的人一起抬头，看鬼一样看向程婧。
“……你不知道主机是怎么做出来的？”宋方问。
程婧摇摇头。她黑客技术厉害不假，可那只能算“用”主机，主机怎么造出来的，她真没关注过。
“那算了。咱们可以回去再说。”宋方说道，然后又对杨大哥说道，“你们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去就先在我家住着，也不用给我房租，帮我打扫下卫生，还有没事帮隔壁那小胖子倒倒垃圾什么的就行。房租不着急，反正还有三个月呢。放心，这三个月里，我总能想到点帮你们的办法。”
小树喜出望外：“真的吗？”
宋方点头。他脑子里有一点雏形，还没有想清楚。
但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悲剧落幕又上演，宋方感到一阵愤怒。
以前他自己都快死了，所以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可如今这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他真的能看到一个八岁不到的女孩儿，就为了让家人有个栖身之所，就要被架到手术台上，开膛破肚么？
他做不到。
时间确实不早了。宋方安顿好杨家，然后跟小树和杨大婶一起，将王胖的终端搬回了王胖的房间，然后和程婧快步返回莫利城。程婧回家，他去学校接菲娜。
天已经黑了，给教室的窗户贴上漆黑的窗纸。即使开着灯，只剩下小女孩和老师两个人的教室依然显得非常寂寥。
看到宋方的那一瞬间，小姑娘使劲把脸皱成一团，放声大哭：“粑粑……”
“……”
宋方驻足。
忽略一滴眼泪也没掉的事实的话，看这儿是够伤心的。
老师站了起来：“菲娜已经吃过晚饭了，一直在乖乖写字母歌。”
“谢谢老师。”
宋方走到红身边。
“粑粑。”
红学着菲娜的样子，张开手臂扑进宋方的怀抱，在他耳边咬耳朵：“该死的你怎么才来！信不信老娘把菲娜放出来累死你姑娘！”
“呵呵。”宋方笑得像个慈父，“谁说的好不容易出来了，要在外面呆一整天的来着？”
“不是你吗！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说服菲娜消失一整天，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没办法，谁让菲娜听我话呢。”
一边说，宋方一边低头一看。
嗯，每一页都是字母歌不假。
不过纸张最下面那一行“宋方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是怎么回事？
当他眼瞎，用橡皮擦掉了他就看不见了是吧？
“今天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呀？”宋方笑道。
脑袋埋在宋方怀里的红咧了个冷笑。“有啊。一小胖子，来拽菲娜头上的蝴蝶结，被菲娜推下楼梯了呢。”
“宋先生，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老师满面愁容地说。
“真厉害呢。粑粑喜欢。”宋方哈哈笑道。
“……”老师默默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可以肯定，从明天开始，再没哪个小男生敢手欠了。
宋方将红领回了家。
程婧已经吃完晚饭，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宋方和红一致向她投去鄙视的眼神，然后由宋方为程婧找来毛毯盖上。
红在书房兼宋方的卧室等他，等宋方一进来就关上房门。
“今天收租怎么样？”红问宋方。
“不好。”宋方皱眉道，“有人在假冒你的名义，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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