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挥手的时候，手指稍微越过了门框，他立即触电一样将手缩了回去。
宋方以为王胖指的是程婧，嗯了一声：“外地来的朋友，来我这儿借宿一晚。”
“哦……那他们很快就会走是吧？”
他们？
宋方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王胖有些犹豫，“宋哥，你房租，你交了吧？前两天红的人上门收租，你不在。”
“嗯。我这次就是为了房租回来的。”宋方说。虽然他是为了收房租，而不是交房租。
王胖哦了一声。“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已经打算离开玫瑰街区了。”
这话说的宋方有点奇怪。不过也就是有点奇怪而已，宋方没在意，把话题引到王胖自己的房租上：“你交了么？”
其实他刚收完房租，还能不知道王胖交了多少。
王胖面露难色：“……差了一个月，不过我很快会补齐的。”
宋方点点头。“你要是有什么难处的话，跟我说一声。”
“没事的宋哥，我好着呢。”王胖挤出笑容，“你看我每天都呆在家里，打打游戏能赚钱，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多好。我还有可多储备粮呢，不用担心我。”
“那……好吧。”
宋方放弃了。
王胖打游戏的水平……怎么说呢，宋方两百年没摸游戏，某天兴致来了，跟王胖来了一把，结果上去就把王胖给虐了。
他能只靠游戏主播活到今天，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三十一世纪的主网文化是多么发达。
但既然人家不愿意，宋方也不想伤害他脆弱的自尊，毕竟下次收租是在三个月之后了，王胖只是欠了一个月的房租，应该问题不大。
宋方与王胖道别，推开自家房门。
“……”
大眼，对小眼小眼小眼，以及另外三双大眼。
不大的房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然后宋方发现卫生间里还窝了一个。
宋方指着被挤到墙角金鸡独立的程婧：“……这怎么回事？”
程婧没回答他，反倒是指着他对屋子里剩下一家六口说：“这位就是房主。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跟他说吧。”
噗通！
这一家六口中的两名大人拉着身旁的孩子朝宋方跪下，连连磕头。
这间房子是用集装箱房改造的。宋方可没钱铺地毯，这夫妇俩的额头就撞在坚硬的钢板上，砰砰作响，没几下额头就是一片乌青。
几个年龄大的孩子学着父母的样子，也朝宋方磕头。年龄最小的一个被抱在母亲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无心无思地看着宋方，吃着手指。
宋方有些动容，忙上前搀扶这一家人。程婧也跟他一样。
“求求您了，收留我们吧！”
这一家的男主人哀哭道。
“有什么事咱们起来再说。”宋方说着，将那男人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到床上。
宋方打量着这个男人。这男人非常憔悴，骨瘦如柴，宋方拉他的时候，他手臂的骨头甚至硌疼了宋方的手。
除了他之外，他的几个孩子也都跟泥猴似的，灰头土脸。倒是那位女主人身材能壮实一点，哭的嗓门也比自家男人大多了，但一看就干多了体力活，后背已经有些变形了。
宋方在记忆里搜寻人事资料，确定这男人姓杨，是仅这个季度欠租的两户人家中的一个。
“我姓杨，住在街区西北角。”男人愁苦地说道，“哎……光顾着没用的了，还没请教您的姓名呢？”
“我姓宋。”宋方说，“你们这是？为什么会来到我家？”
男人叹了一声，准备开口。
“这多亏了这名好心的小姑娘呀。”他家女人抢了先，“我们一家因为没交房租，被红大人赶出来了。正不知道去哪里，被这位小姑娘看见了，就叫我们进来。今晚下半夜又有雨，要不是她，我们全家真要死在街头了。”
程婧总算挤到了宋方身边，小声跟宋方耳语：“反正你也不常回来住，与其空着浪费房租，不如就把这间房让给他们如何？
“我问过了，杨大哥和大婶都有工作，他们的大儿子也能挣钱了，只是最近杨大哥受了点小伤，旷了几天工，不仅这个月的工钱被扣光，还罚款了五百元，这才没钱交房租了。等杨大哥伤好了，他们很快就会搬走的。
“你要是觉得亏了，就稍微收点房租。就算比你要交的少，多少也能让你少浪费点是不是？”
宋方皱起眉头。
让这家人在自己这里住倒没什么。程婧还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用交房租，杨家给他多少他就赚多少。
能赚钱宋方就高兴。哪怕跟售卖奇珍比起来，这也就是苍蝇腿。毕竟没人嫌自己钱多对不对。
但是……
“到底是谁把你们撵出来的？之前来收房租的人跟我说过，这次没交也无所谓，一个月内补齐就可以了啊。”宋方问，“你们是只欠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吧？姓孙的那家人，哪怕是连欠了两个季度的房租，也只是被要求搬到差一点的房子去而已。”
“啥？！”
杨大婶叫了一声，和丈夫对视一眼，然后不确定地问：“您说的是真的？”
宋方点头。
那就是他定的，当然真到不能再真。
杨大哥说：“可……姓孙的那家自杀了呀？”
“什么？！”
宋方震惊：“你们确定？！”
杨大哥杨大婶齐齐点头。
“我家老大下工的时候路过他们家家门，看见了。”杨大婶说着，朝最大的那个孩子招手，“小树你说，你是不是看见了？”
那个顶多只有十岁的男孩重重点头：“衡哥还叫孙叔家附近的邻居都过来看，告诉他们这就是欠租的下场。还说……还说这是便宜他们，不然把他们撵出家门，让他们活活被雨浇死。”
说着，小树打了个寒颤。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被程婧发现，后半夜的雨水活活浇死的，就会是他们一家。
“你所说的衡哥，是不是阿衡？一头白毛的那个？”宋方问。
小树点头。
宋方的脸色冷如寒霜，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树回忆了一下：“大概……三天前吧。”
也就是说，今天白毛在跑到宋方面前毕恭毕敬之前，就已经逼死了这户人家。
可是今天，白毛却对此只字未提，表面装孙子，实则把宋方当二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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