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珍奇怪，宋长青脸上的表情更震惊，他吃惊地看着激动的荷珍，问道：“你认识这个？”
牛痘疤，自然是认得的。
在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在全世界消灭天花之前，基本上人人都要打牛痘疫苗，为了预防天花。后来天花病毒灭绝以后，牛痘疫苗才不再接种。
荷珍前世时是不折不扣的90后，她没接种过牛痘疫苗。在跟宋长青差不多的位置上，她有一个指甲盖的小疤，那是接种卡介疫苗留下来的。因为位置相似，许多自己都没整明白的大人，就会告诉小孩，那个疤是种牛痘留下来的。
牛痘是什么？为什么要种牛痘？
这样的问题问多了，就导致了很多像荷珍这样的，没接种过牛痘，但是对这个名字却一点不陌生，甚至粗略的了解了它的用途。
牛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玩意儿不是要到1800年左右才捣鼓出来吗？她要是没记错，还是从外国传过来的。
荷珍盯着宋长青的眼神古怪起来。
让一种本来还不到出现时间的东西提前出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遇见老乡了。
别忘了穿越者穿越以后必用牛痘邀功的铁律，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全靠它，这简直就是作弊刷分的利器，不管男女，操作起来简单方便，用它讨好人，一讨好一个准。
荷珍瞪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宋长青。
宋长青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打了个哆嗦，把落到肩上的左半边衣裳重新扯了回去。
烛火在风中左摇右晃，噗嗤一下，被吹灭了。
荷珍听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又有宋长青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里：“是我多问了，听说你娘是在侯府当差的，知道这东西也不奇怪。没错，这个就是定国公顾家的祖传神药，用刀划出一个小伤口，涂上药以后，就再也不会生痘疮了。”
荷珍重复了一遍：“祖传神药？”
“据说配此药十分不易，人参灵芝不知要用去多少，药材分布在大梁各处，有些长在炫耀峭壁，有些又生在极热极寒之地，定国公每年都要为搜罗这些搭上大笔钱财和人……”
“呃……”这说的是治疗天花的牛痘吗？牛痘不是牛身上由天花病毒引起的感染吗？人参灵芝是什么鬼，炫耀峭壁和极热极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荷珍的脑子有点卡壳了。
因为天黑，宋长青根本看不清荷珍的脸部表情，他自顾自地说着：“集齐这么些名贵药材后，配药也是非常繁琐，每年药配出来，呈给皇上，配给宫里头的皇子皇女后，还有其他皇亲国戚家里，就不剩什么了。我舅舅同定国公世子是好友，是过了命的交情，定国公世子私下里偷偷匀了我舅舅一份，我才用上了药……”
“呃……”荷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特喵的是在配长生不老药吧，还限量供应的。她找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确定……这药能防痘疮？”
“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听说过哪位皇子或是公主因着天花夭折的？就是有了名的皇室宗亲勋贵家里头，也没听过。”宋长青握住了自己的手臂，隔着衣裳摸了摸牛痘疤的位置。
荷珍想想还是觉得古怪，就问了：“你用完了那什么……额，神药以后，是否也起了疹子？后来变成了脓包，脓包又结了痂，等痂盖脱落了，就剩下了瘢痕。”
宋长青笑了：“你果真是晓得的。”
晓得个屁，这是种了牛痘以后的反应！你们这群傻狍子，被骗了！
荷珍蛋疼极了，她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道：“那定国公家弄出来的神药，收钱吗？总不会还问皇上要钱吧？”
“进上的药，自然是不要钱的，那是留着给皇上赏人的。若是自己去寻了定国公家讨要的，那肯定是要给钱的。要不然，叫定国公家年年这般破费，皇上敞开了国库给他花销，那也是不会够的。”
荷珍“呵呵”笑了一声，问：“多少……”
“什么多少？”
“我问你那药多少钱？”
“单只是我家而言，当时这药花了三万两白银，我后来在书院读书时听说，荣国公家的世子买药，统共花了八万两。”
真是一万头羊驼驼奔腾……
特喵的，过命的交情卖三万两，不过命的收八万两，这已经不是抢银行了，这尼玛的事家里开印钞厂的啊。
荷珍觉得，她大概碰到了一个异于常人的穿越老乡了，这个定国公……EMM，真是牢牢把握专利不放松，搞出来这么多障眼法，咋不怕撑死他的！
荷珍忽然觉得以前看过的千篇一律的种马男和玛丽苏女“牛痘在手，天下我有”的情节变得可爱起来，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的皇位官位也好，为了装逼虚荣心也好，总归他们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一件好事的。
像定国公这种用人命敛财的老乡，才是毒瘤中的毒瘤。
荷珍感觉背脊发凉。
皇帝是怎么回事？脑子坏了吗？这种守着秘方控制着你们皇室小命的人，不应该拉到天牢里头关上十年八载，每天只给一个馊窝窝头，天天逼迫他交出配方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宋长青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晓得我的病不是痘疮，所以才敢带着人去城里求医。若是没有定国公世子的药，今天这样子，我是不会出门的，我没有想过害人。”
荷珍这个时候早就不关心宋长青的那些事了，在定国公面前，他那些，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荷珍冲他“哦”了一声，表示她在听，知道了。
宋长青白天睡多了，夜里失眠，此时谈兴正浓。
他回头又想跟荷珍说起了红笺和采薇的事，这刚起了个头，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荷珍仔细听，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还有整齐的跑步声。
接着，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隔壁人家的狗忽然叫了起来，这一叫，引得周边其余的狗也吠了起来。
这下连宋长青也发觉不对劲了。
院子里几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
荷珍扭头就回了屋子，屋子里，大通铺上的人多数爬了起来，油灯忽明忽灭。
荷珍从门外进来，带进来一阵冷气，有人问：“外头怎么了？”
荷珍摇了摇头，道：“不晓得，忽然狗就全叫起来了。”
大家就猜是遭贼了，这个可能性很大，可谁也没法子证明。
等天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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