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
程大胡子看着手上的拜帖，身子僵硬了一下下。
他好好回想了一下，裴氏父子当年和他们既是仇敌又属同僚。
裴仁基虽说和他们一样，先降李密，又降王世充，但人家确实是正经出身的军中上将，是前隋旧臣。
裴仁基父子守虎牢的时候，和瓦岗匪自然势不两立，后来虎牢失守，裴仁基降了李密。
他程大胡子和秦琼，单雄信等人都和翟让亲近，只是翟让那个牢头出身的家伙烂泥扶不上墙。
耳根子太软，也没李密的手段，到底是被李密杀了，来了个鹊巢鸠占。
当时一场内讧，程大胡子等人多数都选择了冷眼旁观，裴仁基，王伯当等人却是一马当先，所以和瓦岗旧人们结了大仇。
等李密败亡，大家又在洛阳城里碰了面，一样的不同路。
裴仁基成了兵部尚书，两个儿子在外领兵，和皇莆无逸等人也有交情，这让王世充深为忌惮。
尤其是王世充称帝之后，疑神疑鬼的，裴仁基等人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便重用了瓦岗匪们进行制衡。
大家在洛阳城中斗的你来我往。
后来裴仁基等人想杀王世充，说是奉诏行事。
实际上在程大胡子看来，你不杀我早晚会被我所杀，你死我活之间，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王世充最终能笑到最后，不是裴仁基等处事不密，而是那会洛阳城内外兵权，几乎都是王世充的心腹在把持。
裴仁基等人想殊死一搏，结果就是鸡飞蛋打，自己的头被王世充轻松割了下来。
那时裴行俨兄弟两个都在外领兵，闻父亲被杀，立即就带兵投了窦建德。
至于说当时程大胡子几个，虽说和裴仁基很不对付，却也没怎么参与这事，毕竟裴仁基等人死了，说不定就轮到他们了呢。
大家不管怎么说，都是李密降人，王世充哪会真的信任他们？
这些恩恩怨怨过去很多年了，程大胡子心宽，从不装无谓之事。
…………
这小崽子刚刚立功受赏，就来寻老程的晦气了？
不至于吧？说起来……裴仁基的脑袋又不是老程砍下来的，抄家的也是单雄信，他报的是当年翟让被杀之仇。
老程还劝他来着，裴氏的家不是那么好抄的，不然哪轮得到你老单？
可单雄信根本不听，去抄了裴仁基的家……
那会乱的老程都感觉背后有点发凉，不会时隔多年，小崽子把账算到老程的头上来了吧？徐世绩也活着呢，在辽东两个人没碰面？
也是，徐世绩和翟让，单雄信不对付，帮着李密杀了翟让，后来在潼关又杀了单雄信，这仇报的就叫一个爽快，不愧大家在瓦岗烧的那一炷香。
他和张亮两个算是李密的心腹，和裴仁基应该没什么仇怨，李密败后，他们随李密投了李渊，跟大家伙算是分道扬镳了。
如今人家不但是驸马，还是大将军，即便有仇，给裴行俭那小崽子几个胆也不敢上门寻衅。
这是想捡着软的来捏一捏？
程大胡子冷笑，当年老子就没怕过你们父子，何况是现在？
…………
程大胡子拍着拜帖跟妻子孙氏道：“仇家上门来了，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个……”
孙氏吃了一惊，“谁啊？什么官位？要不要避一避？”
孙氏可是明白，丈夫在河南欠债不少，仇家寻上门来是早晚的事，而但凡光明正大的上门，那就一定不是能轻易应付得了的人物。
“姓裴的，他阿爷当年你也见过……”
孙氏稍一回忆就道：“裴尚书？我记得你们还在家里吃过酒，裴尚书罹难……不会是你动的手吧？”
程大胡子不耐烦，“说什么呢，姓裴的我可没沾一根指头，是单雄信那厮去抄的家，估摸着是把这事算到了老程的头上？”
“你们就造孽吧。”
程大胡子哈哈一笑，“你当裴仁基是什么好东西？我那会看他们和王世充相互撕咬爽快的紧。
哼，一个小崽子刚得势而已，又能奈何得了咱们什么？我还得罪了皇帝呢，现在不也平平安安？”
孙氏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不过心里也觉着丈夫说的有道理。
…………
裴行俭带着两个从人，施施然来到城府门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新赐下的府宅还没能住进去，内外都得好好收拾一下。
现在他借宿在虞昶府上，年前也没什么事做，除了间或见一见属官，为明年上任做些准备，大部分时间都很闲。
程大胡子的府宅比他的新宅要大不少，正门看着就很阔气，让裴行俭稍稍有些羡慕。
在洛阳的时候，程知节的官职虽说不如他父亲，但却自成一体，并不受他父亲辖制，当初他父亲密谋杀王世充的时候，也曾拉拢过这些人……
裴行俭思绪连篇，想着当初在河南掀起风云的英雄豪杰还剩下几许？
立足片刻，他便让人上前叫门。
深冬时节，外出走动多有不便，这是他年关之前登门拜访的最后一家了，同时也是上朝听宣之后拜访的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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