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应该好些了吧？”婢子拍拍手掌喃喃自语，旋即又喊道：“将军，这样可还冷？”
宋元粟只感觉自己两眼发黑，若是再在被子里多待一刻，只怕真的会就此背过气去。
“嗯。”
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音节发出，婢子们便不再屋中逗留，拿了各自的东西关门出去了。
宋元粟掀开棉被腾地一下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沿着来时的长廊回去，端着铜盆的婢子忽觉适才有异，忙停下来蹙眉往屋门紧闭的房间看了看。
“你在看什么啊？今天没能看到将军的样貌，是不是心里正遗憾着呢？嗯？”
端着托盘的婢子含笑戏谑说道。
“呸！你一天就跟着那些小蹄子来打趣我吧！”端着铜盆的婢子啐了一口笑骂旋即又收了笑，肃正面容，“我只是觉着奇怪。将军之前比这还严重些，也没见着像今日这般……将军可是镇北大将军，一直待在并州那样的苦寒之地，京城这点天寒地冻，想来对将军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另一个婢子嗨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什么呢！你以为现在的将军还是之前那个在并州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的将军啊？现在的将军，可是只被拔掉了牙的老虎，能和以前比么？”
婢子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是。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不如……我们回去看看吧。”
另外的那个婢子闻言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和婢子对视僵持，最后败下阵来，道：“哎呀真是怕了你了，走吧，回去看看。”
……
夜色沉沉，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下来，月亮穿透乌云，露出了半张娇俏的脸。
银白色的月光映照着白雪，恍惚间，竟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白日。
展一舟捂着腹部，有些踉跄的在街道上走着，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知道在街道上走了多久，展一舟忽地往左边一拐，就拐到了定国公府剩下的那堵断墙前。
“啊……今晚想要翻过这断墙看来还得颇费一番功夫啊。”
展一舟抬眼望了望高高的断墙，苦笑道。
这般说着，展一舟就往后退了两步，双脚蹬地用力往前一跳，同时双手抬高往上伸……几次三番，终于抓住了断墙顶端，这般简单的动作，已是让展一舟冷汗涔涔。
展一舟咬牙看着前方不远处隐隐可见的墓碑，双脚在墙上寻找着着力点，而后一口气翻过了断墙，跌落在断墙另一边的墙根下喘着粗气。
好在这个时节的草木虽不算茂盛，甚至许多已经枯了，但因为这里已经三年没什么人来往了，草垛子倒是自己堆成了一小堆，减缓了展一舟下坠带来的冲力，没让展一舟腹部的伤给再次崩裂开来。
但疼痛是免不了的。
展一舟就着跌落的姿态靠在墙根下缓了半晌才慢慢扶着墙根站起身来，同时微勾唇角自嘲道：“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直接用轻功翻过来了……担心伤口裂开才这般折腾，结果也没讨到什么好。”
起初展一舟并未注意到脚下有什么不对，可等他走了一阵，快要接近墓碑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脚下他踩着的荒草好像被人踩过……旁边那些草上都还堆着厚厚的积雪，可唯独他脚下的草，只有零星一点白，或者说是纯白中又掺杂了泥土踩脏了的雪。
有人在不久前来过。
会是她吗？
脑中浮现这样的念头，展一舟加快了往墓碑处走去的步伐。
遗憾的是墓碑面前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是摆放了两碟糕点并一对香烛。
香烛早已熄灭，余下点点燃烧过的痕迹在上面。
展一舟抿着唇，双手垂放在身侧握成了拳，两颊肌肉绷得紧紧的，良久才蹲下来与墓碑齐平。
右手握成的拳头松开转而力道轻柔的抚上凉凉的墓碑。
“小昔，是不是你回来了？你……还活着对不对？”
“我知道的，你肯定是还活着。林新禄不惜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夜探我将军府也要把那副你生前唯一的画像给拿回去……他肯定是知道你还活着，又或者说他已经找到你了……”
“小昔，我今天碰到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她说她叫小昔……”
“小昔，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也对，你一直都觉得你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这天底下不可能会有人和你用一样的名……可是现在有了……”
“说真的，她和你除了名字像之外，其余一点像的地方都没有……但是我还是约了她三日后在城北梅林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小昔，城北梅林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经常在那里捉迷藏的……我都好些年没去过了……”
夜风很轻，展一舟说话的声音更轻。
俊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哀恸。
将军……
若依站在墓碑附近唯一一棵可以躲避的大树背后，探出半张脸看着矮身单腿跪在地上的男子，双手牢牢的抓住树干，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让泪水无声顺着脸颊落下。
三日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冬月二十一那天。
昔年心里记挂着和展一舟的三日之约，正坐在铜镜前暗自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才能不动声色的把两个丫头留在府上而自己出门去城北梅林的时候，几日不见踪影的书未泯就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三爷。”
“三爷。”
连翘沁烛一一墩身施礼喊道。
昔年转过头看向书未泯，道：“便宜爹爹。”
书未泯板着脸下颚绷得紧紧，听到昔年喊他，也没有开口应声，只是动作僵硬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得很好看的盒子塞到昔年手里。
“这是什么？”
昔年好奇，一面说着一面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枚发簪，发簪的样式很简单，比起那些金银玉器，材质也算不上好，但是昔年很喜欢。
因为这枚发簪是桃木簪子做成的，桃木，在一些相信鬼神之说的老人眼里，是有驱邪辟邪功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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